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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的话中沈凭逐渐明白为何魏都会让他上京,年轻人禁得起折腾是一回事,重要的还是不断向魏都的这群老狐狸多学习。

不仅要学习如何治理官州的经济隐患,还要学着人情世故。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攀越潇洒完回来后也打断他们的对话,众人瞧着天色不早,便约了一起用晚膳。

经提醒,沈凭才记起自己手里还有东西要交给赵或,想着等孟悦恒离开再相送。

怎料孟悦恒又折身回到两人面前,踱步来到照看攀越的赵或身边,把手中一个雕花食盒递出。

他出手阔绰,又懂保持距离,双手把食盒递到赵或一侧说道:“下官听殿下的侍从提起桂花糕,特地命人从魏都附近买了些来,还请殿下笑纳。”

一听是桂花糕,赵或抬眼扫了眼那食盒,眼底的思绪看不出什么异样,然后转头又继续打理攀越,“既然都进了魏都,还特意买过来作何?”

他的话令孟悦恒顿时哑然,但很快又接上说道:“下官担心殿下安危,不巧此行多带了护卫,所以才跟随身后相护,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面对被质疑,他也能神情自若把目的说出来,坦坦荡荡不加以掩饰,还能让人安心收礼。

沈凭有些难堪,悄悄把手里的东西藏好,尴尬地朝着攀越对视了一眼。

片刻后,瞧见莫笑从远处抱来新鲜的嫩草,青草才被他放下,就看到赵或给自己递了个眼神,随后留意到孟悦恒手里拿着的食盒。

莫笑抬手往身上拍干净,忙不迭上前,用双手将食盒接过来,而孟悦恒见状也很识趣的行礼离开。

直到孟悦恒消失在视线时,莫笑才转头朝赵或说道:“殿下,待属下取来银针。”

这是用膳之前必要的工序。

但赵或从草堆中转头喊住他的脚步,“等等,打开给本王看一眼。”

莫笑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把食盒当着他面前掀开。

随着一阵清香的桂花味飘出来,落入他们眼中的是精致松软的桂花糕,是那种无需品尝,光从外表就能知道是出入口即化的上乘品。

这下子沈凭便更加难堪了,他恨不得把手里提着的桂花糕塞攀越嘴里。

可面对如此可口的点心时,赵或却一反常态,瞥了眼后又继续捯饬着手里的草,“行了,你拿去吃了吧。”

莫笑一脸意外,“啊?”

这会儿就连沈凭都表示不理解,难道是吃惯了皇宫御厨的手艺,连魏都的招牌都瞧不上了吗?

好吧,恐怕他手里的桂花糕,连攀越都会嫌弃。

赵或眼角的余光瞧见沈凭抬手摸鼻尖,以为他是被草灰沾了鼻腔,偏头说:“还不回去躺着养伤。”

沈凭这次倒没拌嘴,闻言轻咳了两声,捂着身后的点心回了厢房,心想晚点练字的时候把这糕点当作零食吃了。

但没想到夜里他的厢房门被人敲开,当时他的手里还拿着松松软软的糕点吃着,注意力都在赵或手里的书信上。

他一眼认出那是沈府传来的书信,虽然套了永安学堂的信袋,但知道这是沈怀建用偷梁换柱的方式把消息传出。

两人踱步走到书案前,沈凭把剩下的桂花糕塞进嘴里连忙拆开书信,随着他的注意力都在信中的内容时,逐渐会看到他慢慢蹙起的眉头。

他抬头朝赵或的方向看去,只见对方把案上摆着的桂花糕拿起,一口塞进嘴里吃了起来,边吃还边点头,瞧着也并不像是嘴刁的人。

沈凭有些奇怪问道:“孟悦恒送的你怎么不吃?”

赵或眉眼抬了抬,待咽下嘴里的糕点时才说:“没有杏仁的桂花糕吃得索然无味。”

作者有话说:

莫笑:白嫖一顿。

攀越:嘁!

夜风微凉, 自那窗棂飘进厢房中,吹散屋内的桂花香,带来春日的气息。

沈凭把心思放回书信上, 赵或在一旁吃得欢, 好奇地问道:“你从何处买的桂花糕?”

这味道虽逊色些母后宫中的, 但吃起来还是十分香甜的。

沈凭随口道:“就镇上,瞧见新鲜出炉就带了回来。”

赵或眼尖看到桂花糕一旁放置的手工品,那是一只用陶瓷烧制出来的小老虎, 金黄色的虎身,栩栩如生的表情, 高傲且精致。

他一手拿着桂花糕, 一手捏着陶瓷老虎在手, 端详着又问:“你买这些作何?”

沈凭沉浸在书信中, 皱眉看着信中提及的事情,闻言脱口回道:“哄你的。”

但话落, 他捏着信的手顿时收紧, 脑袋一热,耳朵霎红, 厢房陡然剩一阵漫长的沉默。

此时此刻, 他完全不敢抬首朝赵或看去, 只能继续捏着手里的信端看,佯装什么事请都没有发生。

而当事人赵或就显得更加呆愣了, 他捏着老虎在手,听着那令人咋舌的话, 脸颊也不由发热, 他心中反复骂自己多嘴。

随后清了清嗓音, 主动打破僵局道:“本王, 瞧着也没有这么......小巧玲珑。”

谁知反倒惹得沈凭失笑,他从信中抬头看去,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那枚小老虎上,若有所思道:“浓缩的都是精华。”

赵或嫌弃道:“丑。”

沈凭没有计较他的话,而是聊了两句有关手工品的妙处,说着朝他走去,随后把手中的书信伸出,递到赵或的面前道:“你要不要看看?”

赵或看着上方密密麻麻的字摆手,“你说吧,懒得看。”

说罢便顺手把小老虎揣兜里放着,随后拿起桂花糕接着吃起来,顺道走至书案前方端详起被临摹的字。

沈凭道:“陛下赏了清流派,其原因是遇刺案有功。”

他看着赵或想取笔的手顿住,但并未说话,他便接着说:“吏部尚书徐泽海半月前向朝堂递呈我报回去的折书,并向陛下信口承诺遇刺案和护送典籍之事必成,以此换来孟悦恒上京。”

厢房内的温度骤降,两人片刻都没有对话,显然赵或也听懂了其中意思,无非是清流派坐享其成启州的功劳。

沈凭来回看了两次这封书信,在说起赏赐之事时,刻意做了隐瞒,因为皇帝赏赐的不仅仅是清流派,最重要的是赏赐了璟王赵抑。

如今人人皆知沈家为璟王府谋事,即使沈凭是踩着刀尖一步步向上爬,但在两派中人仍旧认为这是赵抑的功劳。

他是沈凭在官途上的贵人,这一点不容置疑,可实际两人关系如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吏部自科举制改革成功以来,在朝堂上几乎是风调雨顺,因有功在先,沈凭也沾了这层庇护,减少了许多明面上的麻烦。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沈家因为徐泽海的所作所为,遭到世家的追杀,显然是有人不再容忍他的存在,只要他一日没有回到魏都,处境都称得上岌岌可危。

沈凭的视线落在垂眼写字的赵或上,这一路他完全属于依附赵或而生存的人,甚至可以说,没有入京之前,赵或就是他的护身符。

他看着赵或认真地在宣纸上留下几行字,细看其中的诗句没有太多意义,也许是因为自己临摹了赵或的字有一段时间,反而看出此刻他书写的字中带着几分急躁。

待提笔之时,只听见赵或道:“清流派有意拉拢孟悦恒,但官州的情况远比他今日所说的要严重许多,你可知为何?”

沈凭轻摇头,又见赵或接着说:“官州地大物博又有河业,虽然和鸦川口隔着其他州县,但这些州县都是靠着官州谋生,可有一点比较特殊,官州临近南诏,近年来朝廷战事的重心在北越关山外,渐渐对南诏的骚扰视而不见,也导致了官州受到影响。”

官州和江州是海上行商的大州,江州临近魏都,自不会有找死的上门闹事。但官州不一样,两只脚都能横跨和南诏的州界线,如果真的要打起来,官州必是遭难当先。

沈凭对于各州地理只有模糊的了解,都是从前在魏都道听途说罢了,眼下谈起这类问题的时候,他忍不住向赵或请教道:“既然如此,为何北越关山有战事时,官州还能风平浪静度过?”

“红利。”赵或从圈椅中起身,伸手又拿了一块桂花糕,“在战事的这几年里,官州是赋税逐减的唯一之地。只要对方是南诏人,为了一口饭,无论士农工商都会被压价,哪怕南诏人拿着手里的货物兜售给回我们,价格如何只论成交,一旦成交都被称作买卖自愿,人人吃亏自然赋税不涨反降。”

沈凭道:“即使是吃亏也做这样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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