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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方厌知俯身,凝视着江横的双眸,悄声询问,“你想不想和我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江横按下心中惊讶,面上情绪不动,只抬眼与他视线相接。

方厌知红唇轻启,纯净漂亮的笑容透着一丝邪气,“你既不想杀谢辞,又不想被if线的剧情困扰,那我们就让这一切回归正轨,好吗?”

去瀛洲,是书中没有记载的另一种可能。

是真的改变世界线。

去往虚无缥缈的瀛洲之后呢。if线中他与谢辞的剧情再也不会发生,只要他不离开瀛洲,不回修仙界,便不会再与谢辞相见。

如此,if线的结局不会出现,而他与方厌知的任务也能完成。

江横没有立即答复方厌知。

谢辞入石棺的第十三日,夜里。

江横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杀了谢辞。

没杀死。

他被谢辞反杀了,死状痛苦万分。

江横被吓醒时满头大汗,心跳如雷,像是一只鼓点,不断敲打着耳膜,脑袋嗡鸣乱响。

江横无力地揉着额角,头很痛。

勉强撑着床榻坐起身来,他手脚冰凉,整个人都在一颤一颤地抖。

半夜做了这样的梦,再也无法入眠。

江横下床,煮了一壶热茶。

低头看向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他脑子里闪过大片猩红的血迹。

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梦中情景。

自己在晓云峰上,手握观世艳斩,在谢辞身上快速捅了七八刀,玉色长刀进进出出,削铁如泥。

刀刃被涂抹出殷红的血迹,血水顺着刀锋往下,滴答滴答。

谢辞那双眸子透着一股苍色,安静地注视他,没有一丝怨恨情绪,安静的像落在雪上的月光,轻柔而珍重。

茶水沸腾,江横倒了一杯给自己,吹开热烫的水雾,着急地抿了一小口。

舌尖热烫的触觉,让他在这寂静惊悚的长夜分清了梦与醒的区别。

再一闭眼。

江横仿佛又回到梦里。

观世艳斩被他紧握,刀刃插在谢辞胸口处,血往外咕咕冒泡。谢辞朝对面的江横迈出一步,刀便入骨一寸。

直到他停在江横面前,弯下脖颈,用唇贴上江横的耳畔,细细摩挲,像一只缠绵缱绻的吻。

在与江横温柔地道别。

谢辞的呼吸像一阵柔软的风。江横想起了在晚霞中升起的星星,明明最瑰丽灿烂,最终却被孤独夜色吞没。

谢辞叹了一口气。

目光中透出一丝痛苦的绝望,眼底却又汹涌着温柔浪漫,矛盾至极。

他说:江横,你这样杀是不死我的。

话音落地,江横便被明御剑气贯穿,剧痛袭来的同时,鲜血尽数喷在了谢辞脸上!

江横,卒。

“……”江横连饮两杯热茶,静心凝神,压下心头恐惧。

良久,他剧烈的心跳平复了一些,人才算是彻底醒来了。

江横完全不记得梦中的自己为什么要去杀谢辞。

而且,这一幕与小说中江横被谢辞杀死的场景也不同。

谢辞入石棺的第十四日,夜里。

江横再次午夜惊醒,脸色惨白地按住胸口,一人饮茶,坐至天明。

江横梦见封魔关口,漫天白雪——

他提着玉色长刀绝望地看向谢辞,口中一直念着‘你别逼我’、‘我让你别逼我’、‘别逼我’……

北风卷起雪浪,无情吞没了他们的交谈声。

倏尔,江横手里的刀快如闪电,冲上去对着谢辞一阵乱砍。

谢辞不闪不避,就像一个装满红墨水的气球,被针扎的千疮百孔,朝外喷着铁锈味的鲜血。

可是啊。

不管多少刀下去,谢辞就是不肯断气,死不了。

江横看怪物一样看着谢辞,眼中崩溃的悲伤化作了惊恐,他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没死……”

“杀不死的…谢辞我杀不死你啊…”

江横跪倒在了谢辞的脚边,仙袍被地面一摊血迹染透,透骨的寒凉。

谢辞拖着被长刀砍得支离破碎的身躯,缓缓弯下腰,单膝跪地将吓坏了的江横揽入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似一种安抚。

“…就这样吧,我不想杀你…求求你了。”

“谢辞!不要再逼我了…”江横嗓音嘶哑,在他怀里痛苦地哭喊着,手却握住观世艳斩的刀柄,用力捅着谢辞的心脏,割出一个豁开的血窟窿,有北风从血口穿过,带血的腥风吹得江横遍体生寒。

谢辞刀刻凌厉的下颌线收紧,低眉垂眼深情温柔。他薄唇贴在江横耳垂边,唇边里发出冰冷而绝望的叹息。

他说:“江横,你这样杀是不死我的。”

而后,江横看见梦中的自己被明御贯体,剧痛瞬袭,头晕目眩,鲜血乱洒!

江横,卒。

谢辞入石棺的第十五日,夜里。

江横梦见,他依旧杀不死谢辞。

又一次,在谢辞的叹息声里被明御斩杀。

第十六日,夜里。

第二十日,夜里。

江横夜里醒来,衣衫被汗水湿透,几乎喘不上气来。

依旧是一场令人窒息的梦。

不同于前面八场被谢辞杀死的结局。

这一晚的梦中,不管谢辞如何逼他,他都没有对谢辞动手。

他似乎在一处阴冷的山洞,站在一片冰冷潮湿的水面上,对谢辞说——

我跟阿辞有缘,断然不会让你死在我眼前。

而后,在谢辞猩红疯戾的目光中,江横先一步选择了自戕。

桌上的茶水早就压不住江横内心的痛苦与惊慌,他手边摆着的是十步凌烟的美酒佳酿,空了三坛。

江横被这九日的梦境困住,原应明亮的眸子灰暗,犹如明珠蒙尘,麻木而绝望。

原来手里的刀,真的会控制不住地砍向所爱之人。江横无望,想不到一个办法,让谢辞和自己都活在if线中。

连呼吸都是痛的。

可他仔细一想,说不清楚是他捅谢辞痛,还是谢辞杀他更痛。

江横只手捂住泛红的双眼,只手握住酒坛,仰头大口饮酒。

泪水顺着眼角朝后掠去。

不沾眼眶,不湿脸庞。

二十一日。

江横随方厌知离开了魔界。

前去瀛洲。

江横与方厌知下船, 目之所及皆是美景。

瀛洲九万里,碧海蓝天, 景色怡然, 犹如步上琼林神宫。

门前弟子上千, 一个个风流美人, 白衣蓝裳配上华丽的鲛绡仙袍,云鬓美髻, 或马尾高束, 宝珠美玉作饰,恍若仙人临世。

为首的青年姿容俊美, 江横见过的,那日在仙道夺魁上唯一一个没有死掉的神仙岛弟子。

方无舟腰上斜挂着一把白骨刀, 手随意搭在刀柄之上,侧身望向方厌知与江横。

方无舟率领弟子们朝二人行礼。

“恭迎少主。”

“恭迎少主。”

声势浩大, 响彻天地。

“哥哥, 我们回来了。”方厌知充满少年感的俊脸被喜色渲染, 眉宇含笑。

“有劳。”江横淡声道。

他一路上想着的都是关于谢辞的事。哪怕到了世人难寻的神仙岛, 也并无多少惊讶欢喜。

方厌知心中明白, 想让江横一时间放下谢辞是不可能的。但江横既愿意来神仙岛, 便说明他内心很惧怕会亲手杀谢辞这件事。

方厌知先带江横入了城。

长街四通八达,高楼鳞次栉比,镇上的百姓面相和乐, 他们开着酒肆、市坊或摆卖小摊,衣着虽比不上仙人的锦绣流光, 却也比修仙界中百姓所着的衣裳好太多。

坐在一顶八人抬起的精致檀轿中,风卷珠帘,江横耳濡目染,知晓这是一片富庶无忧的仙境。

路上景色见得多了,竟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感,江横脑中被封藏的记忆被勾勒成片,想要破土而出。

他想起番外里江横的背景故事,瀛洲方家的大公子。

所以,这是走入if线场景之后,触发了原主对故乡的记忆。

江横坐在轿中,观看周遭人物风情,脑中源源不断地接收到原主少年成长的记忆,以及方家独门心法。

说是供奉列祖列宗的祠堂,实际上是一座雄伟壮丽的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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