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希望(1 / 2)

重复着简单的动作,姜明一直忙到天色暗下来方才停止。

别小看这种简单的重复,切药碾药也是需要耐心和技术的,有的草药需切得厚薄不一,大小不一,重量不一,有的草药需要碾成或粉末状,或碎屑状,或碎块状,并按照草药的药性逐一保存完好。

四年来,他已是熟能生巧,能够将每种草药分门别类归置好,并且按照药性清点得整齐有序。制作好的草药有些可以卖给其他药铺换取银钱,有些则需要储存起来医馆备用。对于这些,现在已经不需要曾大夫提点了。

“师傅,我去城隍庙了,三更便回来。”

姜明走出房间,照旧跟曾大夫请示。

“去吧,莫耽误了明日早起。”

一如既往,从曾大夫房间里传来平淡的嘱托声。

“知道哩。”

姜明站在曾大夫门口,对着关闭着的房门答应着。

每当入夜,姜明会从城东南边的棋筒巷尾,走到城东最北边的挽平巷口,到夜里灯火明亮的城隍庙去看书。数年风雨无阻,早就习以为常,这是他觉得能看到希望的方式。

每到夜晚,棋筒巷里没有一户人家点灯,对于棋筒巷里的百姓而言,天黑就该早睡,天亮就该早起,白天就该忙碌,没有多余的精力耗费在夜晚,也不值当去耗费。

节省开支是一方面原因,睡觉能够解饿解乏,其外,年老体衰的需要养精蓄锐保持良好体魄,体弱多病的需要积攒余力扛住晨来暮往,拖儿带女的需要勤俭持家为将来打算。

因而,若是在晴夜时候从棋筒巷里走过,能够发现这里除了偶尔一阵咳嗽声,便是格外的寂静祥和。

此刻,天上风雨晦暝,地上积水成渊,凛冽的寒风带着阵阵呼嚎,在暗夜里穿街过巷传檄,好似令人忧惧的残夜得益于它的功劳。

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脚下道路依稀可见,青衫少年撑着油纸伞,踩着刚没过鞋底的积水,走在蜿蜒曲折的巷弄中,耳边夹杂着风声雨声,以及生活的琐碎声。

在夜里走过城东区这些巷弄,总是能听到很多人家里,那些家长里短辛酸苦辣,最多的,莫过于一声声无奈和叹息。

小小年纪,将人生百态,也体味得几分。也不知从何时起,居然不害怕这样的夜晚。

在姜明看来,那些沉闷与疲惫的叹息声里,被他们包裹在一个个厚厚的茧里,明知茧的厚重,仍需要不辞辛苦的每日吐丝。

纵然这片贫民区里有着千种万种的悲凉不可言喻,可是在他们心中还有一处能够获得希望的地方。

那便是神明。

有的家里供奉着灶王爷,有的家里供奉着财神爷,有的家里供奉着先祖牌位。这些神明能否改变命运,姜明不知道,因为齐安堂里都没有。

而挽平巷口城隍庙里的城隍爷,成了他唯一供奉的神明。能时常借一下城隍庙里的烛光,就是神明给予他生活的恩赐。

小小的临淇县城内,就有三座城隍庙,分别祭拜着三位城隍爷。

最气派的当属北区宝丰街洗马巷的城隍庙,听说像宫殿一般富丽堂皇,比县衙还要高大宽敞。供奉着叫黄申君的城隍爷,是古早时候一位德才兼备的王族。在临淇县城这种边陲地方,祖上能有一位王族里的神明,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因此从古至今,历朝历代,都很信奉这里,香火也是最鼎盛的。

次则是西区荆平巷的,供奉着叫关良的城隍爷,是开朝时一位忠义无双的侯爷。从临淇县城走出去的一位小小校尉官,因从龙立功与良好德行而被授封为侯爵,死后被朝廷特封为城隍爷,这也是让所有读书人、武人以及黔首们诚心瞻仰的神明。

而后是这东区挽平巷的,供奉着叫王纶的城隍爷,是百年前为守护城东区百姓而牺牲的一位父母官,朝廷颁旨特许建起这座城隍庙。据说,这座城隍庙还是城东区百姓们自相筹集银钱给建设起来的,因此也最得城东区百姓们的信奉。

姜明这数年只在城东和城南打转,其他两座城隍庙尚且未曾见过,也就无从得知最气派到底有多气派。

来到城隍庙,雨水渐小,夜却更凉了些。

这座城隍庙并不大,只略比齐安堂大一分,却是朱墙黛瓦,飞檐斗拱,精美非常。

庙前有两株四季葱郁的桂树,庙檐下挂着两盏终夜明黄的高灯笼,庙柱是两根粗大的百年桦木雕琢而成,庙台是光滑平整的青石板铺就,朱红大门上衔着两个威武神秘的金漆兽面铜环。

庙里有一尊端坐的高大神像,头戴黑色官帽,身着三彩朝服,须发如瀑浓密顺直,目光如炬不怒自威,玉带官靴纤尘不染,手持青剑和黄旗法器,让人见之忘俗,很是威严肃穆。

头顶匾额有书“明镜高悬”四字,两旁对联有书“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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