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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说。”

“我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

原庆低下头去,半天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那个办法。

“他不会同意。”不知为何,原庆的声音微微发颤,“恐怕也来不及了。”

“来得及。”皮皮摸了摸怀里的小波,安静地凝视着他,目光温柔而坚定,“不需要他同意,我同意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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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后。

皮皮醒来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见自己住在海里,和一群水母生活在一起。

每天漂来漂去,无事可干。

水母的生活是全世界最悠闲的生活。在那里,皮皮学会了用自己的触须弹奏歌曲,跟螃蟹聊天,陪海葵跳舞,在海藻中穿行,在潮水中散步。

童话说得不错,“在海的深处水很蓝,就像最美丽的矢车菊,同时又很清,就像最明亮的玻璃”……

睁开眼睛时,世界却变成了白色:她躺在白色的床上,穿着白色的睡衣,盖着白色的被子,地上铺着白色的地毯。墙壁也是白色的,上面挂着一个厚实的玻璃画框,里面有一幅古老泛黄的书法,皮皮吃力地辨认着上面的行书,轻轻地念道:

“我有万古宅,嵩阳玉女峰。

长留一片月,挂在东溪松。

尔去掇仙草,菖蒲花紫茸。

岁晚或相访,青天骑白龙。”

落款处的“太白”二字令她大吃一惊,这才想起贺兰觿曾经说过他有一幅李白的真迹。

“还真不是吹牛啊。”皮皮在心里叹道。

正在这时,房间晃动了一下,她发现窗是开着的,飘着白色的窗纱,瞬时间鼻子里的细胞都苏醒了过来,她闻到了海的气味。

东灵说,海的气味来自于海带□□时产生的□□。海藻的卵子里含有大量的挥发性化合物,用来吸引雄海藻的精子。

她作过水母,这种气味再熟悉不过。

皮皮想从床上坐起来,身子却酸软无力,她用力地挣了挣,无法挪动半尺,只好放弃。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门忽然开了,贺兰觿拿着一杯水和一瓶药走了进来,看见她东张西望,歪歪倒倒,连忙放下水杯,走到床边扶住她:“皮皮,你醒了!”

“嗯?”她感到一阵恍惚,分不清哪个世界是真,哪个世界是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祭司大人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面部的棱角依然瘦硬,动人的嗓音充满了磁性。不笑的时候很高傲,笑的时候很天真。他穿得十分随便:一件宽松的白T,一条黑色的沙滩裤,脚上是简单的人字拖。嗯,多了一种居家男人的感觉。

门外传来喁喁的人声和柔和的音乐。

那是祭司大人喜欢的降E调小夜曲,动听的旋律并非来自电台,而是现场演奏,伴有钢琴的叮咚声。

“这是……哪里?”皮皮就着他的手喝水吃药。

“海上。”

“我睡了多久?”

他将她扶着坐了起来:“十七年。”

手臂终于有了点力气,她掀开睡袍,发现腹部缠着绷带,诧异地看着他:“这里……有伤?”

“合成肝。”

“什么肝?”她一头雾水。

“你忘了,十七年前我在千美医院病危,你把你的肝送给了我。”他摸了摸她的脸,似乎想摸出她的记忆,“我醒来之后,冲原庆大发雷霆。他解释说,他绝对没有暗示过你,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

想起来了。

那个主意从决定到实施,只用了一个小时。

“摘除肝脏之后,原庆将你的身体低温冷冻了起来,后来又换了最新研制的营养液——一直到前天才给你做完手术。”

“干嘛不早点做?”

“合成肝的技术三个月前才研制成功。”

“哇塞!”皮皮抿嘴而笑,“感觉像是穿越到了未来世界。这十七年,我都错过了些什么?”

“错过的,都会补给你。”贺兰觿轻轻地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

皮皮的脸红了红,有一点点不习惯:“小波呢?长成一只大鸟了吧?你们经常在一起吗?”

“当然。它喜欢大海,所以我带着它一直住在海边。”

“嗯,毕竟玄鸟是东海的灵物,有海的滋润一定是更有利于成长的。”皮皮点点头。

“没错。”

“我可以看见它吗?”皮皮伸长脖子,看着窗外的天空,目光在海面上搜寻,“它就在附近吗?”

“在。”贺兰觿笑道,“现在是叛逆期,特别贪玩,你得好好地管教它。”

“等我先学习一下鸟语。” 皮皮咧嘴一笑,“我爸妈呢?”

“爸妈和奶奶还住在市中心的公寓里,我每周都会去看望他们。”

“他们身体还好吧?”

“在我在,能不好吗?”

“哈哈哈,对的。”

“我们在一艘游轮上,想出去走走吗?”

“好啊好啊,一动不动地睡在这里,都快闷死我啦。”

贺兰觿从门外推进来一只轮椅,将皮皮抱到椅子上,推出卧室。

这是一个炎热的夏天,烈日当头,海风清凉。

船上设施齐全,游泳池、篮球馆、溜冰场、歌餐厅、电影院、棋牌室……不一而足。游客不多,却十分热闹,大家谈笑喧天、兴致高昂。

几乎所有的人都年轻美貌,皮皮心中一动,问道:“他们都是狐族的吗?”

“主要是狐族。也有一些狼族和蚁族,都是当年从沙澜那边逃过来的。南岳只能收留那些长得比较像人类的族类……其他的都留在了北关。贺兰鹰给他们找了一处森林,现在也很热闹。”

“永野和原庆呢?”

“在那边打牌。”

“修鱼稷?”

“他和他的家族留在了C城。北山家和方雷家也有一些人住在那里。安平蕙死后,安平家的人不愿意跟着修鱼稷,吵了半天,最后决定去北关投奔安平阔。”

“所以贺兰鹰对狼族也很宽容?”

“嗯。现在南岳北关对于外族的政策是一样的,只要他们同意遵守法纪与人类和平共处,就可以接收。”

一双手忽然从背后蒙住了皮皮的双眼,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皮皮,猜猜我是谁?”

“辛小菊!”皮皮将手一掰,“你的声音我会认不出来?”

小菊走到皮皮的面前,皮皮一阵惊喜的同时又一阵怅然:小菊大概是船上年纪最大的人了,看上去有些发福,眼角也多了几缕皱纹。

“不能拿我跟狐族比喔,”看见她吃惊的样子,小菊笑道,“人家今年都四十多了!对不对,金鸐?”

一旁闪出一位俊美的男人,一头标志性的卷发,手里端着只酒杯:“不对!我家小菊年年十八。”

“去!”小菊拍了他一下,“快把儿子叫过来。”

金鸐向着溜冰场吹了一声口哨,一个卷发少年踩着滑板溜了过来,一路上还做了一个豚跳和跟翻。看见皮皮,嚼了嚼口香糖,向她“Hi”一声。

“快叫阿姨。”小菊将他的耳机摘下来,“不懂礼貌。”

少年耸耸肩,叫了声“阿姨好”,身子一扭,瞬时间倒退着溜了回去。

皮皮忙问:“他叫什么名字?”

“金粲。”

“很好听啊!”皮皮微微一笑,心中却涌起了酸楚。小菊与她同年怀孕,如果不是误吃玄鸟蛋,小波也该有这么大了,两个孩子可以一起玩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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