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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只限于狼族?”

“不啊,什么族都行。”

“小时候我舅妈挺疼我的,她去世好些年了,癌症。”

“她说好可惜……再也不能陪你玩泡泡了。”

修鱼彬的语气很轻,唐晚荻的身子却猛地一震,仿佛被人重击了一般,一时间脸变得煞白。

“你怎么知道舅妈喜欢陪我玩泡泡?”

——那一种很普通的手摇泡泡枪、做成风车的样子。年轻的舅妈在草地上弄出满天的泡泡,六岁的晚荻四处追逐……那是她少有的几件儿时趣事之一。

“我是鬼语者呀。”

她半天没有说话。

“而且,貌似你舅妈生前很爱聊天……”

“……”

舅妈在所有的亲戚中最爱闲聊,旦凡有什么热闹什么聚会她一定会凑过去,不但跟同辈聊,跟小辈、甚至三四岁的小孩也很聊得来,很愿意花时间陪他们玩耍。

见她难过,修鱼稷连忙换了个话题:“咦,忘记问了,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五鹿呢?”

他忽然低下头,一阵沉默之后说:“去世了。”

“怎么会?”

“我们的婚事是伯母亲自去谈的,但五鹿家怎么也不同意,到最后甚至恶语相加。小晴觉得很对不起伯母,她生病了就主动要求照顾她……很快就传染了。”

修鱼稷记得几天前三叔还跟他提起过五鹿晴,视作他家的准媳妇:“三叔知道吗?”

“没敢告诉他。”

不知为何,唐晚荻觉得一阵心酸。可怜的人,刚刚失去了妻子,接着又失去了父亲……

趁着修鱼彬去卫生间的功夫,晚荻道:“哇塞,修鱼稷,你五哥真的能跟死人讲话嘢。”

“晚荻,晚荻,”他无聊地吸着可乐,嗤笑:“我知道你一直想有个家,想有很多爱你、关心你的兄弟姐妹。这些,我都可以给你,但五哥绝对不是你的家人。”

“我觉得你对人家有偏见,五哥明明很崇拜你。”

“你可以喜欢他,不过不要投入太深。因为我向你发过誓,三叔家不配有后人,修鱼彬已经上了我的死亡名单,我早晚要干掉他的。”

“阿稷——”她看着他,苦笑着摇头。

“我的信条很简单:作一个强者,保护好自己的女人,绝不让她重复我母亲的命运。”

“你母亲……”

“她之所以这么惨,是因为她的丈夫不够强大。”

“你错了。”

“我错了?”

“是因为你母亲本人不够强大。”

他的脸色变了,她从没见过他有这样可怕而扭曲的表情。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她,一字一字地道:“唐晚荻,不要随便评价我的母亲。她的事,你不知道。”

他努力地控制着怒火,以至于每个字的发音都很僵硬。

她默默地看着他,过了片刻,点点头。

午饭之后,他们帮修鱼彬租了辆车,将货装好离开了。大家约好在城北见,然后一起出发去峻榞。修鱼稷与方雷盛原本打算兵分两路,他们不愿意跟修鱼彬一起走。修鱼彬说狼族的大营不好找,南岳北关的人到处都是,没他带路会很麻烦。再说车上这么多物资也需要人来保护,万一被狐族抢了呢?

“你应当好好地闻一闻家乡的空气。”漫步在街头上,修鱼稷搂了搂唐晚荻的肩膀,“到了峻榞,空气里不是狐毛就是狼毛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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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开狸族弓箭的办法就是钻进林子,让他们找不到静止的目标。

为了不暴露潜伏在山下的大部队,可去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北山悬崖。上山之前他看过那一带的地形,悬崖虽陡,下临卡伽河,他水性不错,从崖上跳下去,借用树尖的弹性消掉下冲之力,逃生不成问题。狼族讨厌水,既使变作人形也不愿意下水,更不用说在水里打架了。

狸族喜欢水,但奔跑的速度无法与狐狼相比,他们比较恐高,不敢跳崖。

一阵狂奔之后,狸族的箭手以及大部分狼族已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

但仍然有三十几只狼紧紧地跟着他,跑在最前面的就是修鱼谦。

这当然是调虎离山之计,修鱼谦一点不笨。他只带走了一半的人马,留下修鱼浩和三分之二的弓箭手继续对付在山顶上救人的狐族。

听明鹬说,这个修鱼谦打架不守规矩,所以非常让人讨厌。从战斗的第一天起,他的人马多次与北营军相遇,仗着人多势众,要么群攻要么车轮战,每次都拒绝和明乾单挑。

这是一种不名誉的打法,在沙澜是会被人耻笑的。

但修鱼谦有自己的理由——这里不是沙澜。随着疫情的蔓延,狼族的兵力也跟着下降,饥饿交迫、南北夹击——越在这种时候越不能随便牺牲主帅。

正在这时,“轰”地一声,从山顶传来一声巨响。

贺兰觿抬头一看,寺中出现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也不知烧到了什么,巨响之后又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声。估计是明乾决定坚壁清野、放火烧掉了仓库,里面存放了不少诸如“马脑”之类易燃易爆的武器。不禁心底一阵嘀咕:明鹬是否顺利地接到了明乾?一行人是否全身而退?对此他并不是很乐观:避开狸族的箭阵绝非易事,何况里面还藏着一个神射手田梵,修鱼浩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么一想,脚步不由得慢了。

三十只狼瞬间而至,而他也跑到了悬崖边。众狼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上来,形成一个扇形,渐渐向他逼近。

为首的一只威猛高大,毛色光亮,气派非凡。

变而为人,正是修鱼谦。

他的兵器是一双三十斤重的六叶铁锤,六道錂角布满尖利的锯齿。二尺长的锤柄上各有一只铜环,拴着响铃,用力一摇,发出刺耳的铃声,本来这是用来对付盲人的。盲人听音辨位,铃声的干扰会让他听不见兵器的风声。

锤是一种很难练的兵器,因为重心太过靠前,只适用于近距离肉搏。基本上一锤子砸出去,就很难收回来。要不古人怎么会说“一锤子的买卖”呢。狼族中喜欢用锤和狼牙棒的都是力量型选手。

修鱼谦并没料到会在黑熊岭遇到贺兰觿,但知道有他在,南岳的主力应当也在附近。祭司大人胆敢只身引敌,多半是有埋伏。所以他要带上这么多人,万一遇上大部队,还可以打一下;此外他也想生擒贺兰觿,为以后狼族进入南岳铺路。手里要是有了这种规格的人质,谈起判来会很轻松,入驻C城有可能不费一兵一卒。

没承想这一回贺兰觿偏偏不瞎了。

当修鱼谦意识到这一点时,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带了这么多人。几个月前在沙澜,狐狼两家为争夺五鹿原大打出手,贺兰觿五招内就击毙了修鱼家的二号人物修鱼睿。那场战斗修鱼谦因为在外巡逻没有参加,听到消息后觉得难以置信。以修鱼睿的实力,就算是输怎么也得经过一场鏊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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