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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觉得自己又被忽悠了,顿时一脸黑线:“对于大自然,我还是有所敬畏的。”

何采骏举了举那只沉重的假手,很别扭地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别气馁喔,人定胜天!”

皮皮回到店里,心情有些焦虑。与贺兰觿失去联系已经好几天了,除了手表上的心率证明这个人还活着,其它消息完全没有。问永野也说由于南岳的人马孤军深入,目前都在打丛林仗,鹆门那边也听不到半点进展。原庆则安慰说,这些焦虑都是由于怀孕期间荷尔蒙分泌异常引起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皮皮能读懂他们的潜台词:毕竟你不是狐族,把你在人间的日子过好就可以了。

可是,经过了这些年这些事,“被动等待”已完全不是关皮皮的作风了。

与何采骏告别的那个下午,皮皮用手机在淘宝上搜索,关键词:捕鸟器具。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在长达几千年的文明史里,人类对于捕鸟这件事并不上心。发明的器具十分有限。纯粹手工的话,除了弓箭、毒药、鸟枪之外,也就是各式各样的鸟网、鸟笼了。加上高科技,情况则大为改观:各种型号的驱鸟器应有尽有——风力带闪光的、太阳能语音的、红外线感应的、智能超声波的……皮皮每样都买了一种,视到货先后一一试用。

此外她的手中还有几枚贺兰觿留下的马脑,关键时刻扔出去,能发出呛人的烟雾,借机逃跑。

说来说去,不就是两只鸟儿吗?又不是两条龙。不需要活捉、也不必打死、何采骏的时代还不知道有如此先进的驱鸟器存在吧?

淘宝店家果然给力,次日下午就送来一台黑乎乎、沉甸甸的智能五合一驱鸟仪,号称四路语音超大功率,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驱鸟!范围达到七十亩,外带超声波加集成爆闪光束,还可以远程摇控!

皮皮看着这个强力驱鸟仪,只觉喜从天降,恨不得抱着它狠狠地亲一口。这下可以放心大胆地掏鸟蛋了,有多少掏多少,吃不完可以放到渡口花市或者千美医院里去卖,造福整个狐类……

什么叫人定胜天?这就是人定胜天啊!

当晚皮皮全副武装,背着斜挎包,带着焖烧杯,扛着驱鸟器,为安全起见向店里的伙计借了一个摩托车的头盔,叫上出租就去了观音湖。

岂知刚一上车,永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她晚上有什么安排。皮皮说会去关小华家参加party,太晚的话就在堂兄家睡了。

“嗯,需要接送,随时给我电话。”永野吩咐了一声。

“好的。”正要挂机,永野忽然又说,“本来今晚想让你过来一趟的,见一个人。”

千美医院人手告急,这几天永野都留在医院里给原庆帮忙。

“改天吧。”皮皮心不在焉,连忙推托,末了又好奇地问了一句,“见谁啊?”

“电话里不方便说,你见了就知道了。”

“那我明天上午过来。”

“行。”永野顿了顿,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别忘了你不能喝酒哦。”

“明白。”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来到观音湖已经夜晚九点、里面还有不少游客。皮皮在寒风中等了两个小时,见游客渐渐散了,方拿着手电、抱着驱鸟器向桑林深处走去。何采骏告诉了皮皮那棵桑树的大致方位,还说树下有一张长椅,是贺兰特地捐给森林公园的。

皮皮很快就找到了,果然是棵巨大的桑树,枝冠繁茂、郁郁葱葱、高达三十余米、一旁竖着的铜牌介绍说,此桑已有八百岁高龄,是这片桑林中最古老的桑树之一,就在观音湖的边上。

皮皮仰头一看,并没有听见鸟叫,也没有发现鸟的痕迹,为万全起见,她还是打开了驱鸟仪的开关,让它处于待机状态,将巴掌大的摇控器挂在颈间,一有动静,随时开机。接下来,她脱下鞋袜,光着脚丫,将手电含在口中,开始爬树。

古树有许多的枝桠,减少了攀援的难度,不到二十分钟就爬到了树顶。皮皮将身子坐稳,掏出手电仔细寻找,最高的一个枝桠上果然有一个脸盆般大小的鸟巢。

她不禁心中窃喜,手脚并用,迅速向鸟巢爬去,伸长颈子一看,心顿时灰了——

上面除了一堆枯枝,什么也没有。

何采骏并没有告诉她玄鸟一般在什么季节产卵,一次几颗,频率多高。他只是说,这种时候去,一般是有的。当然鸟的事儿,谁也猜不准。

如果没有就再等几天。

皮皮有些失望,寻思着是不是再到淘宝去弄一个迷你监视器,装在树枝上,对准鸟巢24小时拍摄,自己可以在家中用电脑软件监控。发现有鸟蛋了再来,也不致于空跑一回。一面思索一面准备打道回府,空中忽然疾风骤起——

远处宽阔的湖面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几乎占了整个湖的面积。

皮皮眯着双眼看了半天,才确定这是两道黑影,互相缠绕着在月光之下飞行、嬉戏、知道的以为它们是鸟,不知道的,说它们是两朵飞速移动的黑云也不为错……

皮皮在心中惊叹了一声,眼前之景无法形容,忽然想起了以前背过的一篇课文: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包,里面还装着一张捕鸟用的大网,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

倏忽间,两只鸟已悠然自得地向她飞来,伴随而致是一道疾风、一股寒气、其气栗冽、砭人肌骨……

皮皮在第一时间戴上了头盔、按响了挂在颈间的遥控器。

树下的驱鸟仪开始“滴滴”乱响,向空中发射无数道爆闪光束——

双鸟显然受到惊吓,在空中一顿乱飞,一时间木叶狂飞、波涛汹涌、如旋风突袭、暴雨骤至。皮皮伏在树间,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顷刻间,双鸟已逝,不见踪迹。

天地间只剩下一轮皎洁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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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沮丧地从树上爬下来,脸和双脚被树皮刮得生疼。她找到那张椅子,坐下来穿鞋,顺手关掉了驱鸟仪。手表在夜色中闪得荧光,显示此时的心率为一百八,贺兰觿若是发现,定能猜到此刻的她在搞一件大事情。

看着地上的驱鸟仪,皮皮心中一阵纠结:鸟是赶跑了,可蛋也没有了啊!万一玄鸟受到惊吓决定搬家,再也不来观音湖了,不就白忙活了么?越想越觉得驱鸟仪弊大于利,不到万不得以不能使用……

为了尽快弄到鸟蛋,她决定次日起每天晚上都过来检查鸟巢。时间最好是天亮以前:早了,蛋可能还没生出来;晚了,蛋会被阳光蒸发。总之头一天下的蛋是留不到第二天的。而究竟怎么对付这两只鸟儿,目前暂时没头绪。皮皮越想越气,觉得玄鸟之所以存在,纯粹就是为了为难自己!

夜已深了,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天上的月光、湖边的灯光,林中一片黑暗。

皮皮将地上的仪器收拾到包里,起身正要离开,一抬头,突然发现椅子的另一端似乎坐着一个人,黑魆魆地看不清全貌,但脸很白皙,有一双明亮的眸子。

“谁呀?”她吓了一跳,大喝一声,拧开手电。

是个漂亮的年轻人,二十三、四,脸又小又白,眉目清晰,五官立体,穿一件白色的长袖T恤,下身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膝盖上破了两个大洞。样子很悠闲,双手插在口袋里,翘着二郎腿,晃着脚尖。

皮皮的第一印象觉得是个男人,不仅因为他个高腿长,手电的强光正好照在他强壮的胸肌上。当她把目光移到他的脸上时,又觉得是个女人:因为他有一头丝缎般光滑的披肩短发和一双充满思索的眼睛,五官优美精致、肌肤细嫩光洁、樱桃色的嘴唇微微噘起、似嗔似怒、给人一种豆蔻少女般奇妙而妩媚的感觉。

皮皮囧了。说他是女生吧,骨节有点儿大。说他是男生吧,神态又不像。这亮白水嫩的肌肤,就算天天敷三张面膜也办不到啊。

“对不起——”那人倒是不介意照在面前的野蛮光柱,站起来向她微微颔首,“没有吓到你吧?”

他的声音很温和、态度礼貌充满了恭敬。皮皮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悄悄放松警惕。然而,心中的迷惑更强了。这人的声音不像贺兰觿那样低沉浑厚、富有磁性,而是比较尖细轻脆、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和甜美。一时间听不出是男是女。

皮皮:“……”

见她愣住不说话,那人的声音更低了:“我是过来接你的。”

“你是——”

“沈双成。”那人伸手过来,和皮皮握了一下,“我是贺兰的朋友,来自苏霓族。苏霓沈家,听说过吗?”

皮皮摇头。狐族有很多部落,除了天星、昆凌、柳灯、沙澜这些大族,还有很多小族,遍布世界各地,这个“苏霓族”定是其中之一,贺兰觿也许提起过,她没上心,也就没记住。但有一件事她很清楚:贺兰觿的熟人很多、朋友很少,以他在狐界的地位,敢自称是他朋友的人就更少了。

见她一脸茫然,沈双成没有更多的解释,好像他是谁并不重要。

“我们……见过?”

皮皮对他的印象为零,但也不敢说从没见过。如果他住在C城、又是贺兰觿的朋友,他一定会出现在南岳狐族的各种聚会中。有一点可以肯定:贺兰觿从没有向皮皮介绍过他。“沈双成”这个名字,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我住在北关的大山里。贺兰派人找到我,说这段时间局势紧张,希望我能过来保护你,我就来了。”

原来如此。这位沈双成应当就是贺兰觿安排在她身边的待卫,听说不止一个,只会在关键时刻露面。

“很高兴认识你。”皮皮微微一笑。

“我的荣幸。”他语气好像正在从事外事活动,“请叫我‘双成’。”

“好的,……双成。”

“夫人在这里的事情,办完了?”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天上,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

“今天的事,办完了。”

“我的车停在那边。”他指着远处的一条马路,示意她跟着自己向湖边走去。

走了几步,发现皮皮没有跟上,转身回到她面前:“这里不安全,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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