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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修仙界都知道,药圣医术冠绝千古,行医多年来药到病除,性子倨傲得很。

唯有一人,楚凄然费劲心血都无法治愈。

那人便是镇魔尊者与叶宗主的大师兄,惜伤君当年的亲传大弟子。

蓬莱宗,谢授衣。

念及此事,楚凄然面色越发难看,捏着玛瑙珠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只是他眼神里混杂的并非难堪,而是几分忧虑与愧意。

旧事尚可追,真相却无法公布于众。

他越想越心烦气躁,索性一甩袖子离开高塔观景台,朝就寝之处走去。

艳红绫罗扫过侍卫头顶时,楚凄然冷冷道:“让温槐滚去蓬莱宗,滚得越远越好。”

守卫应了一声是,跪在地上不动,目送着楚凄然越走越远,直到彻底离开高塔。

无人发现,那侍卫面容僵硬麻木,好似木偶。

楚凄然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的霎那间,他眼中有紫黑符文一闪即过,透着阴寒的杀意。

与此同时,迁野村。

芈渡二人在荒山上又爬了十几分钟,终于在路的尽头看见了一处坡地。

借着萤火的微光,两人看清,那坡地之下竟隆起着几十个土包。

土包前横七竖八立了数十石碑,样式古朴,磨损严重。

更有甚者已被蒙上了青苔,上面字迹辨认不清。

芈渡放眼望去,只见这些石碑呈环状分布,碑群正中还建了一处石柱平台,同样历经风雨千疮百孔。

她身边的许安夸张地叫了一声,随即苦恼道:“坏了,这么多土包,挖哪个好呢?”

芈渡:“……”你还挑上了。

她眉毛一挑,不怀好意地提议道:“小孩子才做选择,不如你全挖个遍得了。”

芈渡这句话本是调侃,谁料许安听后却精神一振,大喜道:“姑娘说的有理!”

他扛着锄头铁锨,嘿咻嘿咻地冲下山坡,真的奔着那片土包去了。

芈渡和小白龙看着他充满劳动热情的背影,一时竟无语凝噎。

半晌,小白龙语重心长道:“看到了吗尊者,下次千万别跟傻子较劲。”

芈渡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决定换个方向下坡,力图离卖力挖坑的许安远一点。

坡下土包成片,她缓慢行走于碑群之中,时而俯身弯腰,仔细分辨石碑上的文字。

碑面被侵蚀风化得太严重,芈渡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断断续续的文字。

“……卒于……264年……”

她蹙起眉来。

修仙界年历264年,正是发生蛊城大战的那一年。

碑群并不大,走两步就到了乱葬岗中央的那处石柱平台之上。

石柱平台约有半人高,台上镌刻满繁复的纹路与符咒,看着不像平常为亡灵祈福的符文。

萤火之光还未散去,光芒映照下,这处石台望着越发诡异奇特,令人毛骨悚然。

芈渡伸手覆上石台粗粝表面,还没来得及捉摸一番,就听见许安在那边大呼小叫起来。

“姑娘快来看啊!这土包里还真有尸体!”

听见许安呼唤声,芈渡收回手暂时放弃了研究石柱,转而向他那边走去。

走了没几步,她就看见许安辛辛苦苦挖出来的坑。

坑里的确躺着一副尸体。

尸体皮肤干瘪呈骷髅状,大张着黑洞洞的嘴,死相极其可怖。

普通人看了容易几天晚上睡不着觉那种。

芈渡看了眼许安,却发现他脸上毫无惧意,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地俯下身,用手去触摸尸体上破旧的布条。

许安小声嘟囔道:“这尸体看着不像新埋的啊,都干成这样了,肯定有年头了……”

说着,他又拿起铁锨子,往尸体的脸上戳了戳,再度发出疑问:“不对啊……”

芈渡抱臂看他:“怎么又不对了?”

“这尸体胸口上有个洞,看起来像是被什么贯穿过,”许安指了指那具干尸的胸膛处,解释道,“况且他身上的布料很珍稀,正常村民好像不会穿这么昂贵的衣物……咱们是不是挖错坟了啊?”

听见许安这么说,芈渡也蹲下来仔细察看一番,发现干尸胸口的确有一处贯穿伤。

而且以她的经验,这处伤痕怕是剑刃贯穿所致。

一剑穿心。

两人蹲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来,芈渡嫌蹲着看效果不好,直接下坑里把尸体给扛了出来。

这生猛的举动,连中二憨批如许安,看了都得高喊一声女中豪杰。

尸体已经风干许久,基本没什么异味,触碰起来也不粘嗒嗒。

许安正对着尸体动手动脚。他先上手摸了一遍尸体全身,又摸了摸尸体胸膛的洞口,眼睛带着奇特的光亮。

看着特别像个热衷于半夜刨坟的变态。

芈渡则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具尸体有古怪,蹙眉沉思许久,脑子里乱糟糟的。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证据已经出现,却始终穿不成线来。

就在她拼命思索之时,许安忽然又大惊小怪地“哇”了一声。

这一声晃荡在荒山中格外清晰响亮,回声荡来荡去,气得芈渡恨不得一脚把他掀到尸坑里去:“你是不是生怕咱们不会被村里人发现?啊?”

许安嘿嘿地笑,并未计较芈渡的话,而是回头把什么东西怼到了她眼前。

“你看,这人还有陪葬品呢!”

芈渡定睛一看,只见许安手中举着的,赫然是一块银牌。

银牌雕刻成吉祥物的形状,上刻奇特花纹,封存在土中不知多久,却依然煜煜生辉。

她一看那银牌样式就愣住了,心上不祥的预感越发明显。

这银牌上雕刻的,竟是巫蛊族人最喜欢的穷奇纹。

巫蛊族喜爱穷奇纹,因其煞气浓重嗜杀,可助巫蛊族人炼魂夺魄。

地位较高的巫蛊族人,会在身上置许多穷奇纹饰品,以彰显实力。

想到这里,芈渡脑子忽然像是被重锤敲击一般,嗡嗡地痛了起来。

荒山上布置的巫蛊幻象。

石碑上的大战年份。

干尸胸口处剑刃贯穿的伤痕。

还有一并埋在乱葬岗内的穷奇纹饰物……

霎那间,苏沉烟曾说过的话再度回荡在耳边,清晰分明,宛如炸雷。

——“这座山村之所以叫迁野村,正因为他们曾举村迁移到涠洲。而在迁移之前,这座村庄内的居民都生活在另一处原野……那个地方,离蛊城只有三里地。”

“他们曾是与巫蛊接触最密切的凡人。”

不顾许安的问询,芈渡猛然间丢了手中的银牌,仿佛碰上了什么污秽的东西。

随后她后退两步,环顾整座乱葬岗,手指甲几乎绞进掌心的皮肉里。

荒山上深夜漆黑,风声呼啸,好似鬼魅,如泣如诉着旧日鲜血淋漓的真相。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这里埋葬的,不是村子里死去的居民。

这里埋葬着巫蛊族人。

百年前在蛊城大战中死去的,被正道修士尽数剿灭的巫蛊族人。

想通了这一点,芈渡扯了扯嘴角,环顾着荒凉山坡。

那一刻,她忽然有了摧枯拉朽,把这里彻底夷为平地的念头。

当年蛊城一战,她师尊师叔连同数以千计正道修士一起,魂飞魄散在残缺的城池内。

只为换得修仙界百年来和平安定,再无风浪。

芈渡曾在尸骨血海里找了三天三夜,满手血腥满脸泪痕,连师尊半片衣角都找不到。

只找到了师尊贴身的一柄长剑,剑断了刃,孤零零地躺在血泊里。

这些嗜杀而死的巫蛊族人却有人立坟,有人收殓,得以衣冠楚楚地躺在墓地中。

凭什么?

芈渡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子微酸。

她一脚踏在歪歪扭扭的石碑上,望着许安挥动铁锨,开始了他下一场光荣的劳动。

铁锨锄头交替叮叮咣咣,许安牟足了劲,连着刨了十多个坑。坑里有的摆放着干瘪尸体,有的空荡荡不见影子,大小也各不相同。

芈渡挨个尸体仔细看过,果然发现了它们身上不同位置的致命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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