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隐患20(2 / 2)

杨世安在粤港算半个本地人,得了秀才后来城里参加乡试屡试不中,秉着一条路走到黑的倔强在这住了下来,读书之余帮人写字挣几个钱,王烁对这种人吃得很准,领着马原上来就把林豫梁那得的银两拍在桌子上:“当家的说,咱俩这几天好好伺候这位小姐,余钱咱俩分了。”

对方的眼神不出意料地锁在了银锭的花纹上,纯正的官银,百分百不掺假。

“几天?”

“三天。”

杨世安站起来朝着马原做了一揖:“请问马小姐是看上了粤东的美食,还是粤东的大好河山?”

马原慌忙还礼:“我想请问,粤港的大街小巷到底是谁在管?”

杨世安瞬间明白了一切,然而他现在已经算是答应下来了,便只好放下手里的稀粥和馒头说:“先去吃早茶吧,我们慢慢说。”

“你们读书的就是肚子小,吃不下给我。”王烁把碗抢过去,喝完的同时还不忘用馒头擦干净。

早茶从来都不是有钱人的专利,普通人自然有普通人的吃法,杨世安在城南码头附近找了家相对平价的馆子,点菜之后王烁胡乱往嘴里塞了几个包子就去干活去了,留马原和杨世安两人边吃边聊,店内的装潢和昨天的面馆大同小异,高谈阔论是每一桌的常态,但马原还是注意到角落里有两个人拿着一个烟斗,一边轮流抽一边冷眼观察着整个店面,她想那八成也是帮派成员。

杨世安同样也看到了那两人,不同的是他的重点放在了烟斗上,便摆出一副好为人师的姿态:“我想你一定很好奇,将近两个甲子年过去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抽这东西。”

马原接受的是西式教育,但对于重大战役还是很熟悉的,当即背出了教科书上的内容:“洋人宣布对大明的禁烟措施不再干涉,与此同时,双方就工业体系的引进展开了一系列谈判,这场战争既是大明从小规模进贡与外贸转向大规模贸易的转折点,也是大明的冶铁转向现代化工业的起点……”

杨世安愕然:“你懂新科?”

“那是什么?”

“乡试的科目,主要考洋人的东西,现在朝廷喜欢招这种人才,进士科虽然仍然保有,但名额少之又少。”杨世安神色暗淡,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屡试不中的经历,“你刚刚说的这些车轱辘话和新科考题倒是很像。”

“这是……我从我爹不要了的报纸上看的。”马原本能地没有说实话,因为胡崇礼告诉她数以百计的年轻男性和女性挤在一个地方学习和生活在大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远洋就是方便,类似的书我想买都没有渠道,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中的的都是高官的后代吧。”杨世安自怨自艾了一会,把话题又拉了回来,“不过正如你所说,那之后洋人的确不敢再对大明的禁言条例有任何异议,据我祖父修的县志,在战后的前几十年,各地衙门都禁得干脆利落,仅凭一两年时间就扫的干干净净,只可惜后来这股歪风邪气不知怎的又刮起来了,哎,要我说官府就该把这些人清一清,不然那些头顶乌纱帽的俸禄领的也太轻松了!”

“是帮派在卖这些东西吗?”

杨世安愣了一下:“不,当然不是,我反而觉得如果没有这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家伙,那群烟贩子就真的无法无天了。”

沈一贯恭恭敬敬地站在他师父张千帆的院子里,和旁边一众学舞狮的弟子隔得很远,队尾几个新拜师的小孩子好奇地打量着他的瘸腿,然后就被年长一些的用眼神示意不要东看西看。张千帆抄着手站在寂静无声地方队前,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这里的每个人都对这张笑脸记忆深刻,张千帆几乎从不生气,只是把规矩写好贴在院子的墙上,然后狠狠地抽违规者的屁股,习武之人的力道完全不比衙门的板子差,因此即便张千帆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在场的人也是噤若寒蝉,站得跟一座雕塑似的。

“都去吧。”张千帆说。

众人作鸟兽散,只听见布鞋踩在地面的噼啪声,沈一贯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满是困意,因为机场仓库被烧,他和程济安昨晚几乎把腿跑断了,才从后者西北的老乡那里花重金买到几箱上等的好货。

把大烟从烟贩子手里收上来卖给外国人,这就是程济安在帮里的主要业务。给他供货的有周边乡下的农民,还有从西南和西北来的烟贩子,后者占大多数,以他关系网本不是什么难事,但程济安昨晚对品质的要求格外苛刻,再加之那仓库里有不少别人寄放在他那的大烟,有几个卖家差点没和他拼命。而作为程济安手下的头号打手,护了一晚主子的沈一贯此刻是困倦交加,脑子里还不时闪现烛火下人与人互相推搡的画面,他预感今天要被师父揍了。

“我听几个老朋友说你昨天在四牌楼街挺威风啊。”张千帆轻轻一笑,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子,露出小麦色的壮硕小臂。

“师父教的好。”沈一贯紧张地敬礼,两人随即过起招来。

张千帆年纪四十有余,教的功夫和他本人一样不知来历,风格朴素刚猛却又像八卦掌一样要求身法,总的来说重闪避而轻攻击,防御手段几乎不讲究,仿佛假定要应付的攻击无法防御一般,沈一贯自己在街头斗殴的时候就习惯先闪开敌人的攻击,再一招制敌,同伴都说他打起架来滑得像泥鳅,可到了实战经验更足的张千帆这里就不好使了,虽然年纪大,对方的反应反而比他要快,一炷香的功夫,沈一贯已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好在张千帆要去和人吃早茶,打了不足半个时辰便作罢,一想到帮里还有事情,沈一贯也顾不得休息,火急火燎地往码头赶。

程济安昨天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今天早上有一笔特殊的交易,虽然卖家仍旧是南洋来的外国人,不过给的东西据说比新式火铳还要稀罕,至于具体是什么,程济安便不说了,只让他按时到场。

今天的地方也很不一样,往常都是去大船的码头,沈一贯按照给的地址,找到的却是一个栓小船的破码头,这些最多能在近海打打鱼的小船顺着木板桥的两侧紧密地拴在一起,不时因为海浪碰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这里不像有人会出海的样子。

“别瞅了,上来!”

沈一贯一愣,目光自然地锁定了排在木板桥两侧唯一一艘有人的船,与其说是船,更像是给大船逃生用的救生艇,而且从那掉了大半的漆来看,它可能真的在某艘船上服役过,然后光荣退伍,程济安就站在那艘船的船头,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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