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31(2 / 2)

门外,盛夏午后的烈日依旧明晃晃的。惨白的光线像万根细针入眼般,直刺得晓艾忙不迭地闭上双眸,脚下一滑,差点坐在地上。墨镜在包里,刚刚起身太匆忙,只抓了个手机就跑了出来。晓艾抬起手臂挡在眼前,她稳了下双脚,伸手拦下一辆从街角驶过的出租车,扬尘而去。

Rug在BJ的工作室晓艾之前从未有机会去过,只是她在伦敦办公室工作的时候,用力地记住了它的地址。

这是一幢位于艺术园区内的三层独栋小楼。红砖绿篱,闹中取静。晓艾抬起头,用手掌遮住刺眼的阳光。三层的窗户均没有打开,里面也似乎异常安静。只有屋顶天台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顶打开的遮阳伞,和一些户外桌椅上零散放置的物品,泄露了一丝近期使用的痕迹。

此时下午工作时间已过半。“今天是周五,通常这个时间正是HappyHour时段,同事们不应该在屋顶天台聚会才对吗?至少也该看到几个出出进进的人吧?”晓艾疑惑地四下环视着。

眼前鳞次节比的旧厂房改造的办公楼与远处斑驳残缺的烟囱层叠着,在光晕中漾出一圈圈波纹。就在那么一瞬,晓艾似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她吐了口气,扬起头,烈日骄阳下,高耸入云的烟囱里仿佛又重新翻腾了起来,如蒸汽机般发出“吐。。。吐。。。”的吼叫,随即竟冒出了滚滚白烟。“那是对往昔辉煌的记忆吗?”

晓艾用力揉了揉被光线刺痛的双眸。自己这是怎么了?时过境迁,这一根根长短、粗细各异,现代艺术喷涂加身的庞然大物,早已灯灭火熄,变身成为了艺术街区广场的标志性装饰。

此时烟囱下的广场上,一场小众摇滚音乐会似乎方兴未艾。一个地下乐队正在临时搭起的简易舞台上卖力地奏唱着。这群乐手们个个皮革加身、酷黑质感十足。柳丁靴、铁链装饰的朋克着装风,揉杂在铿锵的、满是重金属质感的旋律中,从声嘶力竭的嘶吼声中释放着心底最原始的欲望,又或许是最深沉的无奈。

被裹挟在一群衣着出挑、愤青儿似的青年男女的欢呼声中,凝视着台上这群看似肆意奔放,但或许是最无助而孤独的灵魂们,晓艾心底却并没有迎来本该期待的血脉喷张。她喉头哽咽,心如铅坠。甚至有那么一刻,血流似乎也在时空的静止中凝结了。

万人簇拥,欢呼声声入耳,但这几个孤独的表演者难道不像另一群自己和Rug?他们都拼了命地想逃离,拼了命地想凭借一己之力改变点什么,创造点什么!脚踏荆棘,隐忍前行。终于,眼看着梦想照进现实了。但谁又能说得清,到底是梦想成真,还是终究大梦一场,不得不回归清醒而残酷的现实呢?

而那些后知后觉之人呢,暮然回首,却发现唯一改变的,只是些许时间痕迹上的虚名罢了。而他们自己,则终究难逃“燃烧自我而不自觉”的命运。“自我催眠”,从而“自我放逐”。怎一个愚蠢得可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悲凉!

晓艾努力压制着心头纷繁杂乱的情绪,顺着小楼前的一圈绿篱踱着步。在楼身后侧,一道与墙身颜色近似的密码门映入眼帘。门上赫然贴着一张用A4纸打印的通知:“我司自今日起停业整顿,恢复办公时间另行通知。如有紧急事项请联系我司行政部,李小姐。。。”落款是RugBJ工作室。看时间,应该是一周前张贴的。“看来,Rug真的出大事儿了!”

晓艾的双腿仿佛瞬间僵直,她就那么愣愣地立在原地,将那张不到三十字的告示一字、一字地反复扫视了数遍。

“Rug现在哪儿呢?难道真如Charles所说,他会被吊销注册建筑师执照吗?那他的建筑师生涯就彻底结束了!”一股深深的寒意在晓艾心头蔓延开来。

“这是他拼搏了二十多年才得来不易的事业呀,难道真的在这一夕之间就灰飞烟灭了吗?”此时室外气温早已达到三十多度,但晓艾还是不受控地浑身颤抖着。她试图将视线从那张告示上移开,但空洞的眼眸似乎如何也无法聚光。一团团难以辨别颜色、形状的重影,带着一圈圈惨白的光晕,像幽灵般张牙舞抓地从眼前掠过。晓艾紧紧环抱住双臂,抵抗着从骨髓中散发出的阵阵寒气。

晓艾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中忙乱地搜索着Rug的号码,按了下去。“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电话那头冰冷的语音提示传来,晓艾像梦游中被突然惊醒一般打了个趔趄

“如果电话通了,我又该跟他说点什么呢?安慰的话?似乎现在所有的言语在‘被判了死刑的囚犯’面前都太过苍白。。。”她似乎有点庆幸电话没通般用力按住了胸口。

“而现在的自己,又该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安慰Rug呢?”背后的冷汗还未止住,一阵眩晕感又劈头盖脸地袭来。晓艾摇晃着撑住墙面,勉强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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