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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公主什么?”霍宜年很茫然。
“我只是拉着他想问个究竟。”蔺文柏叹了口气,“因为我好像听见,他们正在议论……公主的身世。”
沈浩思抱着双臂,不快地说:“我不过是前日随家人入宫观礼,听了些流言,与同窗分享一二,并未指名道姓……再说,这些有与你们有何关系,你这样穷酸的读书人,拉坏了我的狐裘,赔得起吗?”
蔺文柏垂着头,双眼盯着自己的粗布衣裳。
寒门子弟的出身,一直是他在霍宜年和陈音华面前自卑的原因。
被沈浩思这么直接点出来,更叫他无地自容。
另一边,李时居和霍宜年交换了一个眼神。
关于陈音华并非贵妃亲生、而是从外抱养的传言,自从上次从宫中出来后,李时居也听见坊间传闻四起。
而二皇子婚礼当日,贵妃对公主的冷淡,也似乎一再验证着这个说法的真实性。
不过李时居在原书中读过,陈音华还真是霍贵妃亲生的女儿,只是生下公主后,贵妃身体损伤,再不能诞下麟儿,便把怨气撒在女儿身上。
那四皇子陈定方,才是真正的狸猫换太子。
“与我们是没有关系,但是我大邾堂堂公主,凭什么由你这种丑八怪在背后议论!”霍宜年显然未察觉蔺文柏的反常,这小子怒火上头,似乎恨不得冲上去将沈浩思打一顿。
“不可!”李时居和掌柜一人一边拉住了霍宜年的胳膊。
沈浩思原本笑得很开怀,被那句丑八怪一激,瞬时变了脸色,恼羞成怒道:“国子监又如何,还不是年年都考不过我们南都书院,这几年的恩科状元均是我结拜兄长,我建议你们这些监生啊,还是收敛一点!”
李时居摇了摇头,暗忖就算状元也得从七品做起,这里可是京城,一块板砖掉下来,都能砸中一个正六品。
沈浩思这小子浑然不知天高地厚,全靠家底殷实,往后若能走上仕途,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更何况承恩公不准霍宜年张扬,但他到底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就算不参加科举,未来袭了爵位,少说也是旁人奋斗的终点。
可眼下该怎么办呢,大伙儿杵在这里,僵持不下,看沈浩思这模样,是绝不可能给蔺文柏道歉的。
李时居脑中“嗡”的一响,忽然便有了个主意。
“沈兄既然认为我们国子监不如南都书院,不如大家便比个高低。”她朗声一笑,笑出了不与小人见识的豪迈。
那些南都书院的书生哼笑一声,显然看不上北地学子。
反倒是沈浩思眉头一皱,“怎么比?”
李时居认真道:“沈兄听说过联考吗?”
沈浩思摇了摇头。
他们南都书院向来自负江南第一院的声誉,不屑与其他书院比肩,更何况如今的几位内阁大学士都是南方学子出身,是以连国子监也不放在眼中。
虽然每月也有大课考校,但他们的考题是绝对不可能拿到外面,叫旁人窥出命题思路的。
有几个书生抱怨道:“国子监学风日下,能出什么考题啊,再说我们是来京城游玩的,走吧浩思兄,风月馆的姑娘还等着呢,莫要再跟他们浪费时间了。”
沈浩思想了想,点头称了声“说得对”,然后拉着书生们,转身便要走。
李时居忽觉一阵冷风拂过。
她每回见陈定川都很紧张,长此以往,那人只要靠近方圆十米,她神经也会跟着一跳,比旁人都更先感知他的存在。
眼光一动,门帘子一掀,外面果然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好整以暇地将披风交给崔靖,然后饶有兴致地听他们说话。
于是她朗声道:“难道你们不想见一见三殿下亲自出的考题吗?”
沈浩思脚步一顿,拧过头来盯着她。
李时居清了清嗓子,指着霍宜年道:“这位小公子同三殿下就很熟。”
霍宜年眨巴着眼,看了看李时居,眼中写满了——“我哪有你跟他熟”的神情。
沈浩思神色微微一动,“他是什么人?三殿下竟能答应?”
李时居却不理他。
“十日后,我们在国子监设下考场,三殿下出题,国子监祭酒为考官,请南都书院的同窗们一试高下!”
“我们才不去呢!”
沈浩思与书生们面面相觑,嘴上说着不愿意,身体却都很诚实地凑近过来。
那可是以一手锦绣文章名满大邾的三殿下,江南士子们最为敬佩之人,若是能博得三殿下青睐,那得多出风头啊!
李时居抿唇一笑,看破他们的伪装,“那就算了。”
“等等!”沈浩思急了,决定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你们国子监的祭酒,当然会偏心,我们只是觉得不公平!”
“那么,由我亲自监考批阅,足够了吗?”陈定川阔步往前,站在沈浩思身后,清越干脆地问道。
“……你又是谁?”
沈浩思漫不经心地转过身, 蹙眉打量一圈陈定川和他身边的崔靖,然后看向李时居,“难道这是你请来救兵?”
李时居没来得及张口, 戏楼的掌柜已经很热切地拜下去, 高呼一声:“三殿下!”
“……三殿下?”沈浩思和书生们惶惶地相互望着,“此人就是我一心仰慕的三殿下?”
“是啊!”掌柜应付完沈浩思, 毕恭毕敬地在窗边的雅阁里扫出一片干净舒适的区域, 引陈定川入座。
南都书院的学生们一下子炸开了锅, 沈浩思最为激动,呆呆看着坐在那儿品茶的陈定川。
——这神光闲远的气质,无需再找人确认, 天下能有谁人比肩?
李时居和霍宜年望着南都书院一帮人, 忍不住发笑。
方才趾高气扬的沈浩思脸上露出迷妹一样的表情, 羽扇也不摇了, 顶着一张丑脸蹭过去。
似乎想在陈定川身边坐一坐套个近乎, 又不好意思地缩回了手。
沈浩思讷讷地走回来,和他的同窗商议了几句,然后梗着脖子转向李时居, 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傲慢。
“行吧。”他朝对面三人扫了一眼, 下巴还是快要飞上天际,“既然三殿下允诺,那我们便同意……参加联考。”
李时居说好, 把蔺文柏从身后扶出来, “拔得头筹者, 便算那个人所在书院获胜, 如果你们南都书院考不过我们国子监,就必须郑重向他道歉。”
她想了想, 又加了一句,“并且保证,再也不同人妄议公主。”
沈浩思肩膀一缩,拧头看了看陈定川。
他可不想被偶像知道,自己在背后说他亲妹妹的坏话。
果然那人神情还是温润如玉,只是眸色生冷了不少。
沈浩思吓得脖颈一颤,连声保证道:“不会再议论了,我保证,再也不提了……就算我们赢了也不提!”
看三殿下神色稍缓,沈浩思犹豫片刻,又问道:“如果我们赢了,可否请三殿下前往南都书院授课?”
他压低了嗓子,有点委屈地说:“毕竟我爹先前开高价,都未能将您请来。”
李时居眯着眼,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爹”这两个字,那厢陈定川已经问出了口,“你是南都书院山长沈季柳的儿子?”
沈浩思红着脸点了点头。
陈定川没有抓着沈浩思的身份不放,想了想,他淡淡笑道:“我在何处授业,并不是钱的问题,未曾答应沈山长,只是因为先前我鲜少离京罢了……如果以后有机会往江南游历,我答应你,去南都书院讲授一回。”
沈浩思兴高采烈道:“多谢三殿下!既然我们已经应战,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他向李时居三人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大摇大摆地带着书生们离开戏楼。
看这样子,是打算即刻回驿馆准备联考,连风月馆的姑娘也不去看了。
戏楼里重归安静,掌柜唉声叹气地让小二去清扫地上被砸坏的碎瓷片。
李时居望着遍地狼藉,从荷包里掏出十来枚铜钱,正要放在柜台前,旋即被霍宜年推了回去。
“自然是该我来赔的。”霍宜年拉着眼蔺文柏,诚恳道,“是我没照顾好文柏兄。”
蔺文柏则垂着双眼,不敢看自己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