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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那碗面,李时居在心中默默说道:“我会替你过完这一生的,如果你在那个世界,请你好好对待我的父母,珍惜自己的大好青春,如果能投身祖国建设事业,那就更好了。”
说罢她站起身,背起书箱,在清晨的瑟瑟寒风中往国子监走去。
不是休沐,即便生日这天,也不能轻松度过。
李时居抹了把泪,前世即便是社畜,生日当天还有工会福利,还能申请请假呢!
不过走到贡街上,她机敏地发觉,今日有些不对劲。
路边的墙垣上贴满了纸,还有不少上学的监生都停住脚步,在一旁围观。
李时居也很好奇,凑近了细看。
原来近日京中,竟出现了一个专门袭击举子和书生的贼人!
第42章 防身
没有现代社会伟大的摄影技术加持, 眼前的海捕文书与那些古代电视剧中的告示大抵相似——
画像潦草,没什么辨识度,只能看出中年男子模样。
旁边小字写着此人无名氏, 簪发, 面黄,有胡须, 犯下伤人重罪, 现赏银五十两, 缉拿归案。
“五十两”三个大字撞人李时居眼帘,看得她心头一动。
不过围观的监生们对赏银多无兴趣,毕竟如从志义、李时居这样的拮据的都是少数, 大家反倒窃窃私语, 议论着此人的恶行。
站在李时居身边的刚好是正义堂同窗钟澄, 他和李时居交换了一下目光, 低声道:“据说前天晚上, 西德坊丰济书院就有人遇上他……那人啊,衣着面貌看上去还挺正常,偏对书生心怀愤恨, 提着一把菜刀, 哼着曲子在院外溜达,见人便追!还好丰济的书生跑得快,才躲过一劫……他们最近天未黑便散学, 再不敢熬夜苦读了。”
“菜刀?”李时居双目圆睁。
高开霁拨开几个人, 从旁边挤上来, “是啊, 我族中有个兄长在南郊淮阳书院,他们那儿有个举子, 三更才从书院出来,正好撞上此恶煞,不过他没丰济的书生那么幸运,右手竟被生生砍断了!”
他夸张地举起右手,在手腕上一划,“……当场便是鲜血淋漓血流成河呐!只可惜那举子本是明年开春要参加会试的,下半生再不能提笔书写,科举梦算是彻底了断,人虽保住性命,到底跟着疯了。”
周边一群人都听见高开霁的演绎,登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捂住自己的右手,表示这段时日老实做人,再不敢天黑后在街上溜达。
快到上课时间,他们三个结伴往集贤门内走,钟澄抓着高开霁问:“那淮阳的书生可听见凶手哼曲儿了?”
高开霁连连点头,“有的!有的!只不过,我这也是过了好几手的消息,未必唱得准确。”
他戏精上身般哼了一段:“短征衫,长亭道,红尘染两鬓萧骚。”
“是了!”钟澄点头,他没那么强的表演欲,只一板一眼地念出来,“一肩行李斜阳照,几度伤怀抱……这曲词陌生得很,是哪本戏折子上的呢?”
他们两个把渴求的目光投向李时居,毕竟作为整个国子监公认读书最快、最博学的人,李时居总能知道这些边边角角的典故。
李时居踏上走廊,凝眉思索一番。
她依稀记得,几个月前为了挣钱,在书坊苗头替人抄书时,还真在一本手抄的孤本上看过。
“此曲名为《梁状元不伏老》,又名《玉殿传胪记》,作者不详,写作时间,亦不详。”
李时居发现这本戏曲时,它孤零零摆在书坊的货架上,蒙着厚厚一层灰,许久无人问津。
作为踏上科举之路的人,她被“状元”“玉殿传胪”这样的字眼吸引,顺手拿起来翻看。
故事稀松平常,讲述了士子不满以举人入仕途,坚持参加科举五十年,终于在八十二岁那年高中状元,扬眉吐气。
励志嘛是够励志,但是这种复读多年只为上岸的故事,李时居只觉得老而弥坚的精神固然可嘉,但是其中的艰辛苦涩,实在是巨大的考验。
反正换作是她,最多坚持三五年,人生如此广阔,换条路走,未必不能抵达罗马。
“这本子,没听说过。”高开霁摇着头,喃喃道,“凶犯莫不是如同这梁状元一样,是个心存报复的落第举子吧?”
李时居和钟澄都觉得这个推测很有可能,但是眼下证据不足,并不好妄下断论。
他们走进正义堂时,同窗们三五人聚在一处,似乎都在讨论此事。
不过今早是难得的三殿下亲讲,所有人都快速进入状态,将早上的告示抛在脑后,跟着他在《大易粹言》的世界遨游。
不过上半程的课结束,到了馔堂里,大家又开始边吃饭,边议论起这桩恶性案件。
霍宜年吸溜着羊肉汤道:“你们还真别说,我昨晚回家路上,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哼调儿,要不是父亲刚好派书童来接我,说不定今儿右手就没了!”
“别胡说!”蔺文柏性情保守,担惊受怕地扔下筷子捂住霍宜年的嘴。
“害,这能有啥!”霍宜年把他的手从脸上扒开,挺直了腰板,向一言不发的陈音华展示自己的男儿气概,“说不定他被我撂倒了呢!”
蔺文柏皱眉直摇头,放下饭碗,又去问李时居,“听高开霁说,时居兄读过全本《梁状元不服老》?”
“是。”李时居扒拉着雪菜肉丝和香稻饭,没否认。
她闭了闭眼,对一目十行的运用愈发熟练了,甚至看过一遍,就能全部记在脑中。
干脆主动提议,“不如我今晚回家,将通篇誊写下来,贴在国子监中,这样至少大家听到一句,便可立即逃离。”
“如此甚好。”霍宜年兴高采烈地抚掌,“这样我也能及时做出准备,争取将他一举拿下,叫大家再不用担惊受怕。”
“表兄还是别说大话,”陈音华盯着他摇了摇头,“淮阳书院的书生也要习武科,可不是等闲之辈,那人只用一把菜刀,便能生生将成年男子的右手砍断,你那功夫,只怕抓不住他。”
霍宜年很泄气,只好叮嘱陈音华:“你今日早些回去,陛下还是给你派侍卫的吧?”
陈音华竖起眉头,四处张望,“别在国子监说这个,被别人听见怎么办!”
霍宜年委屈地“哦”了一声。
小公主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太凶了,只好好声好气道:“好啦,我有人保护呢,放心吧,我跟着尚老师,功夫越发好了,一拳打一个不在话下。”
表兄妹的青梅竹马实在甜腻,李时居扭过脸,正想翻个白眼,却在蔺文柏脸上捕捉到一丝失落。
或许蔺文柏也看出来霍宜年和陈音华的不对劲了吧。
她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好装作没看见。
午后的乐课依然照旧,但是散学前,司业王仪气喘吁吁地闯进正义堂,向大家宣布祭酒和三殿下的共同决定。
“所有监生须得注意安全,近期天黑后,不得在国子监中逗留,”王仪语重心长地拿着从志义的竹笛,在案桌上敲了一下,“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也会加派人手,在贡街巡逻,若是抓不到那个菜刀犯,京城怕是要重开宵禁了。”
都到了宵禁的地步,那便是极严重的事态。
可今日是李时居的生日。
所谓子女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想来原身也从没在生日这一天好好感谢过云氏,她还是打算今晚回一趟侯爵府。
侯爵府本就离贡街国子监一带很远,趁着天还亮,赶到府中过生辰,晚上回来时请赵管家护送一下,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她这么琢磨着,拎着书箱,顺道从角门拐进弘武馆,准备去陈音华那里借一把小匕首,以用来防身。
陈音华从自己随身的武器中选了一把小巧铜雕仕女匕首,“会用吗?来两招试试?”
试试就试试!这半年每周一次的骑射课,李时居从未缺席。
她手握匕首,对着弘武馆里的稻草桩子比划了两下,随后得到陈音华的一声叹气。
“……这课不行,你重心不稳,万一匕首被那贼人抢走怎么办?”
李时居刚想回答,便听见身后传来慷锵有力的脚步声,旋即手中匕首被人一把夺走。
还以为遇上了一身盔甲的武将,扭头看过去,竟然是烧尾宴上见过一回的尚之玉。
“哪里来的腌臜男子?”她看起来不大愉快。
陈音华很开心地抱着尚之玉的胳膊,耳语道:“老师,这位是武德侯的女儿,她如今在国子监正义堂,准备科举入仕。”
尚之玉脸色缓和起来,仔细打量李时居,“我记得你,你参加过烧尾宴。”
李时居比了个大拇指,对尚女官的记忆力和敏锐度甘拜涂地。
真不愧是能女武官啊,比男人强多了。
正好周遭无人,尚之玉心情很好地说:“你这些招式不顶用,不如我教你两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