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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前, 下了飞机的席追才得知了网络上又一波操控着发酵的舆论, 他联系不上闻潮声,只能先给简今兆打来了电话。

结果两人一对上话, 才知道闻潮声一直处于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的失联状态。

席追摇了摇头,眉心凝着化不开的担忧, “没有, 潮声和叔叔的关系闹得很僵,这些年很少联系。”

每回母子两人在电话里也说不上几句。

何况闻潮声又是个向来不报忧的闷性子, 遇事肯定更不会和长辈说。

“席追, 你和潮声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你有追问过他六年前发生的事情吗?”

“一周前, 他说要彻底和我断了联系, 我一气之下就……”

席追一想到那天发生的争执, 就有点后悔自己说过的狠话。

其实, 他和闻潮声一直没有对外透露过——

两人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交往,但最终这段恋情以“突然性”的分手不了了之, 拍摄《烂泥》的这几个月, 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才回温, 结果常鸣就出现了。

“他什么都不肯透露,所以我只好自己去查。”

一来时隔已久、二来远在海外、三来当年的消息被刻意压下, 席追只查到了一点儿蛛丝马迹, 然后就看见了常鸣发在网上的爆料视频。

“阿姨刚在电话里和我说了, 常鸣的意外严格来说是景区方的错, 但剧组和闻家还是在出事后给对方赔了一大笔钱。”

即便这样,闻潮声一直心怀愧疚,这些年基本都耗在了常鸣的身上。

边上的季嘉和小赵听见这些,神色各异。

小赵率先忍不住了,“靠,都这样了常鸣还在网上污蔑闻导呢?”

即便出现意外导致双腿不便,但这绝不是他能够颠倒黑白的理由啊!

季嘉说,“现在舆论被暗中操作着,一时半会儿恐怕止不住了,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闻导本人。”

小赵猜测,“会不会是闻导知道网上舆论太大,暂时躲起来避风头了?”

“不会,他不是这种人!”

席追顿时反驳,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闻潮声——

对方从小就是温吞慢热的脾性,但绝对不是遇事会躲避的类型。

席追看向简今兆,“如果这些脏水只是泼到他自己身上,或许他是会闷声不吭,但现在的舆论还牵连到了鲸影。”

简今兆颔首,“我明白,我信潮声。”

“可是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快二十个小时了,闻导连个报平安的回复都没有。”

小赵环视一圈,小心翼翼,“既然不是躲起来,会不会出事了?”

“……”

“……”

简今兆和席追的神色同时一变。

季嘉接替小赵说道,“是不太对劲,今兆,如果今晚八点后还联系不上,我们肯定需要报警。”

哪怕找不到闻潮声,至少得想办法知道常鸣现在的下落。

室内的气氛骤然沉重起来。

席追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慌动,“不行,我得去……”

忽然间,桌上的手机响起震动,打断了席追的话。

简今兆看着屏幕上陌生的数字号码,向来拒接的他突然涌上一种直觉,迅速接通。

“喂,潮声,是你吗?”

原本准备出门的席追立刻撤回了步子,眼中的担忧和心急呼之欲出。

简今兆示意他们暂时噤声,打开话筒扩音,“潮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沙哑着说出第一声歉意,“今兆,对不起,我给你和鲸影惹麻烦了。”

“潮声,你在哪里?没出事吧?”

“……”

闻潮声没有回答简今兆的提问,而是缓慢而平静地说,“我的手机摔坏了,我把它放在电脑桌的柜里了。”

“如果能修好的话,里面有我和常鸣近些年的聊天记录,都没删。”

“电话下面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当年《云端》剧组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

“有下划线的那些都是比较好说话的,我已经提前短信联系过了,如果需要的话,他们应该能作证一些事。”

“今兆,对不起,我的能力实在有限。”

“如果这些还不足以熄灭网友们的怒火,你们可以把我从电影里面除名,网上的骂名就让我自己一个人承担。”

“对了,还有一张卡,我仅有的积蓄都在里面了。”

平静到完全没有起伏的语气,但在场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一点——

电话那头的闻潮声就快“碎”了。

席追意识到了什么,抽出纸笔飞速给简今兆写下,“问他在哪里!千万别挂电话!”

简今兆哪里还能不明白席追的意思,心弦紧绷,“潮声,网上的舆论是有人利用常鸣针对鲸影,不是你的问题!”

“你到底在哪里?我们当面聊聊?”

闻潮声答非所问,“我在陪我的小乌龟,我要带它回家了。”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惹得简今兆一头雾水,但边上的席追骤然反应过来,拔腿跑了出去。

简今兆一惊,想也不想就跟上。

季嘉连忙催促,“小赵,你跟着去,我留在公司盯着,我们保持电话联系,那边要是出事了立刻报警。”

“好!”

不到一分钟。

简今兆捂着手机听筒将车门关上,看向边上的席追。

席追的呼吸很急却在拼命克制。

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用极低的声音提醒,“我知道他在哪里,千万别让他挂电话!”

简今兆悬着心点头,攥紧手机继续说,“潮声?潮声,你听我说——”

“常鸣是在故意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现在网络舆论的走向确实对我们很不利。”

“你知道的,《烂泥》是我很看重的项目、也是鲸影成立后的第一个投资项目。”

“万一你留下的手机没办法修好,剧组工作人员又不愿意作证的?网友们只有了解真相,才会停止非议。”

“你知道这个圈子的风气,哪怕给出的澄清证据再足,都可能被质疑造假,只能是你站出来亲自说。”

“《烂泥》是一部很好的电影,它不仅仅是你的作品,也是我、席追、俞演还有剧组一众人的心血。”

“你不想和我们见面没关系,但至少……”简今兆的大脑飞速转动,尽可能组织语言,“至少你在电话里把事情和我说清楚?”

“潮声,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呼吸轻微地仿佛随时都可以断了联系。

席追握着方向盘的手背暴起青筋,坐在后排的小赵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简今兆问,“潮声?潮声,你在听吗?”

骤然的哽咽声传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他说得那样,他在骗人。”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不,今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常鸣有多会伪装、有多可怕。”

起初,闻潮声觉得常鸣是个很开朗、很努力的新人,拍戏期间,无时无刻跟着他讨论剧本。

后来,闻潮声才知道,常鸣早在那个时候就对他动了别样的心思。

“因为是文艺片,剧组得到的投资资金不多,确实在衣食住行方面尽可能的省钱,但在拍摄方面从来没有马虎过。”

但凡了解闻潮声的人,就知道他对拍摄画面的严格要求。

虽然剧组找到的攀岩景区地段偏,但包场一整天的费用不便宜,闻潮声事先就让工作人员确认过景区的安全资质——

只是对方拿出的“安全资质”过了期,给他们看的那份文件是假冒伪造的!

这也是出现意外后,法院判定景区全责的原因。

“那场戏份要带到的全景不多,只需要常鸣攀到安全高度、拍几段近景和特写就够了,是他主动提出来拍摄全景备用的。”

既然演员愿意配合,作为导演的闻潮声自然想着精益求精。

他看着常鸣逐渐脱离安全高度,曾经拿扩音器制止过,但对方自认没问题,越攀越高,直到意外猝不及防地出现——

常鸣被迫截肢后,因为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疯”了很长一段时间。

哪怕事故判决书出来了,他还是认定剧组和闻潮声毁了他的前途。

“我知道他心里有恨有怨,而我自己也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于是,高敏感性格的闻潮声背负着“愧疚”守在了常鸣的身边。

常鸣没工作、没收入,他就自愿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所有的医疗费用全是他垫付的。

常鸣自卑不肯再回国见朋友、见陌生人,他就给对方在海外租了公寓,甚至还自学了一套护理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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