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镜中恶鬼(2 / 2)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放心吧!”办公室内传来回答,陈才头也不抬,继续在电脑上敲着病历。

在他头顶正上方,鲜艳的红色锦旗上几个烫金大字显得格外耀眼。

“至德行本,善医济世。”

穿过冰冷的长廊,李观澜缩着脖子走到卫生间的洗手池旁,已经中午12点了,这会儿并没什么人,他打开水龙头低头将冷水扑在脸上清洗着脸上的泪痕。

他才不要让奶奶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他对着镜子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挤出一个微笑。

镜中之人真的很像一条斑点狗,只不过只有眼眶上有斑点。

因为前一天在24小时便利店上夜班的缘故,李观澜的黑眼圈特别重,疲惫和憔悴几乎抹杀了他所有少年该有的青春与活力,他眨了眨酸涩的双眼,最后看了一眼镜子。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无数道白色的身影在李观澜身后重叠,整整齐齐排着队,他们怨毒的看着李观澜,有点甚至伸出手的抓向最前面的李观澜,哀嚎嘶吼着想要将他也抓进镜子中。

李观澜见状惊恐地大吼:“不要不要!”他胡乱挥动手臂想要驱赶那些白色的恶鬼,但那些恶鬼非但没有离开,反而靠的越来越近。

没有人回答他,就像没有人听到一般,镜内镜外,似乎从来只有他孤身一人。

“奶奶,奶奶!救救我,救救我啊!”李观澜惊恐的呼喊,还是没有人回应,他瘫坐在角落里,闭上眼睛认命般静静等待恶鬼的审判。

“儿子,坐这儿干什么呢?”

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在李观澜身后响起。

他正在努力回想着那是谁的声音,忽然后腰之处像是被什么踢了一脚。

他转身看去,好家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的老爹李沐秋一身黑背对着自己,浑身散发着圣洁的白光,手里还拎着一把青铜巨剑正在逐个的斩杀白色恶鬼!

这个画面实在太过耀眼,他从未见过老爹如此帅气,穿着黑色的中山装挥舞着长剑,而在他的印象里李沐秋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肾虚仔!

连多走几步路都会嚷嚷着累的人,竟然有一天会如此风骚?李观澜揉了揉眼,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看到的一切。

只不过当李沐秋转过头来,嘴角叼着半支燃烧着的白色香烟,吊儿郎当的看向李观澜时,他才真正确信,这就是自己那个肾虚老爹无疑了。

没有人能模仿出李沐秋的那股子风骚劲,就像是掉进了女人堆里睡了一百天,连呼吸都带着浓烈的香水味。

“你还是不是我儿子了,怎么看起来这么累啊?”

李观澜委屈的背过身,撅着嘴倔强的扬起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我这么累不还是拜你所赐?你挥霍完家产拍拍屁股就跑路进了监狱,剩下一大堆烂摊子给奶奶,我们婆孙俩以种地为生艰难度日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结果我大学没上完,奶奶还出了车祸,肇事司机也没找到,仅剩的积蓄也全都花完了。

“这全都怪你!”想到这里李观澜用拳头捶地,腾的一下子从角落里站起来,他朝着李沐秋的背影愤怒大喊。

李沐秋挥剑的动作忽然一阵凝滞,一只巨大的白色恶鬼,一爪拍断了青铜巨剑,张开口中獠牙向着他撕咬而来,那只恶鬼口中散发着刺骨的腥风,越过李沐秋直冲李观澜而来。

“儿子,对不起。”

这是李观澜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卫生间出口的地毯上,后背早已湿透。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贪婪的呼吸着周遭寒冷的空气,抬眼发觉这卫生间洗手池居然装着两面相对的镜子。

“变态啊!”

李观澜低声骂了一句,挣扎着起身走回奶奶的病房。

轻轻推开门,中午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一道一道漏进来,装着双侧防护栏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略显浮肿的老人。

她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闭着眼面无表情,脸上带着氧气面罩,通过一根细长的管子连接着蓝色氧气罐,罐口处有细密的泡沫不断冒出后又很快破碎。

李观澜迎着一行一行的阳光慢慢走过去,像个孩子一样调皮的趴在防护栏上,温柔的看着床上的奶奶。

不知被车撞到了头还是摔在地上碰到了头,因为要做紧急包扎的缘故,奶奶的头发被剪的七零八碎异常难看难看。

李观澜帮奶奶理了理杂乱的头发,小心的避开留置针牵起奶奶水肿的另一只胳膊抵在自己脸上。

一如小时候自己哭着找妈妈,奶奶也会这样抚摸自己的脸告诉他,小澜听话,妈妈就会回来了;小澜睡着了,妈妈就会回来了;小澜不要哭,妈妈不喜欢爱哭的小孩子。

“都不像睡美人了,奶奶你现在真丑。”

“奶奶,你快点醒过来吧,这都三天了,你都睡这么长时间了,你是不是也想妈妈了?”

病房中,明暗交错,少年瘦弱的身躯上肩负着交错的光芒,只不过那光一抖一抖的。

他抽抽鼻子,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

“奶奶,我今天去找医生了,他说我在医院里表现的不错,给咱们减医疗费呢!”

“奶奶,我长大了,我能赚到钱了,我昨天找到活了,在便利店卖东西,下班的时候还能带走过期的饭团,不是不是,没过期,那是没卖完的饭团。”

李观澜跟自己拌嘴,连他自己都笑了出来,鼻子上冒出了一个鼻涕泡。

“其实那很贵,很好吃的!等你醒了,我给你买个好的!”

他一个人在奶奶床前喋喋不休,像极了之前的奶奶对着自己不停的念叨。

他才不喜欢说这么多话呢。

他把奶奶的手轻轻塞进被褥里,掖好被角后疲惫的靠在墙上沉沉睡去。

正午的阳光普照万物,窗外积蓄的冰雪却未曾消融,房间外隐约有走路的声音,少年和墙上断断续续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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