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昙花记上(1 / 2)

  酱鸭是熟食,最先上来。魏子安将第一筷让给了孔怀英,见他吃了,自己才动筷。鸭皮油亮,放进嘴巴里一嚼,咯吱咯吱响。

  孔怀英拿筷子灵活地夹出嘴里吃干净的鸭骨头,问对面人:“子安,你从九江府过来,路上可还顺利?”

  “还行。”魏子安淡淡说。“路上险些遇到拦路的强盗,还好马夫老道,临时改路走了小路。”

  “哈呀,世风日下。”孔怀英一拍大腿。“本以为扳倒了严党,天公能为之抖擞,如今想来,分明是我等一厢请愿。”

  说着,蚕豆与三鲜大面一齐上来。白瓷大碗内,一团热气直往上升,黄橙橙的奸蛋和白中透黄的蛤蜊窝在水汽里,像刚从草地里开出来的野花,甚是讨喜。可惜店家吝啬,只给了一对虾,个头也不大,外壳鲜红,缩在滚烫的面条下。

  孔怀英把鲜虾挑出来,咬掉头,吸了口汤汁,直说鲜。

  “话说孔公,今天来的这个主持,我怎么想怎么蹊跷。”魏子安的筷子伸向酱鸭。“按理说,僧人下山采购,都是当日去、当日回。再不济,也是今天去,明天回。结果那主持说,这位净业和尚,下山三天没回来,全寺上下最先发现的是烧火的小沙弥……而他知道后,也不急着报案,直到我今日过来复检……”

  “你瞧见他的鞋了没。”孔怀英冷不丁问了个不相关的话题。

  魏子安摇头。

  “鞋很新。”孔怀英不紧不慢地说。“他从山上下来,走到衙门报案,鞋面却干干净净,不应当。而且他的鞋新,袈裟却像洗过了很多次。哪怕说是为了见官差,也应当先想着穿一身新衣裳,而不是换一双新鞋。”

  “冒认尸体?”

  “不一定,得去了佛寺才知道。”孔怀英思忖片刻,又说。“子安,你与我初来乍到,我思来想去,还是得找个当地人与你我同行,免得犯了忌讳。”

  “那几个衙役不都是当地的?”

  “唉!我是说能拿主意的。”孔怀英说。“我在苏州府曾有一位旧相识,可惜几年前因病去世了。昨个儿我见了他的儿子,才秀明达,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孔公,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毕竟是旧友之子,明年又要去考会试。”孔怀英笑笑。“等结案,我想带他一起去拜见知府。”

  “等结案再说吧。”魏子安低头,望着面条。“尸体您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还放在河边,再放真炸了。”

  “哎哎哎,吃饭呢。”孔怀英埋怨,筷子敲敲碗边,叮咚作响。

  他扬起手,换成汤匙,一边舀蚕豆,一边同魏子安说:“我已经派人去敛尸,冲洗后搬回衙门,存入冰窖,等结案后再安葬。你如果还有疑虑,想再验尸体,趁早。等冻成一块死肉,就真什么都瞧不出了。”

  “是,”魏子安颔首。

  “好了,子安,先吃饭。”孔怀英道。“晚上到我家喝酒,月娥亲口说的,你可不许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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