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盼归(2 / 2)

  人们从家门中探出头来,在喷薄的金阳中听见敲锣声中夹杂的嘶声力竭的呐喊:“瘟神退!瘟神退!”

  什么退了?大家起初迷茫地面面相觑。

  很快有另一种声音取代了锣鼓的脆响,那是什么?大家侧耳听。

  很重的硝石味,是爆竹,有人在放爆竹——

  瘟神退了!南关灾民从无数个难眠的夜晚挣扎着醒过来,他们从瘟疫手里夺回神采,重新焕发另出一种振奋的生命,第一串爆竹响了,随后接踵而来千串万串,有人兴奋地嚎哭,有人从厨房拎出铁锅拍打:“送瘟神啦!”街上炸了锅,噼里啪啦沸反盈天地热闹起来。

  南关大大小小的街道,从最开始死一般灰沉的静谧,终于迎来了第一日的阳和启蛰。

  第91章 盼归

  风卷残云过,一地烂摊子。五县中耗费银钱几何,亡毙人丁几何,延收损失的夏麦折银赋几何,期间征用药市粮市货存几何,全都要列了详细文书,这是一项繁浩的工程。南关的文吏才从令人毛发悚立的吃人瘟疫里爬出来,一ko气还没喘上,眼见那满坑满谷的纸卷笔墨,立时又要嗷呜一声背过气去。

  况瘟疫虽已经过去,却难保不会卷土重来,民间倒是一片欢腾了,官员们一颗心还是悬着,医官依然不能休息,每日上各家各户巡视。这回勉强能得些好脸色,在医官心中,这般转变已是大幸。

  剩下一些鸡零狗碎的杂事一箩筐,粮市收紧,农政重提,各方都算计着要恢复元气,因此该打架的打架,该吵嘴的吵嘴,总账一本一本都该算起来了。

  焚尸坑里那些骨片焦块分不清你我,收敛无门,每日都有来上告的,无非是要人要钱。南关这地方民风彪悍,前有知府钦差被砸破头打断腿,民告官反而不稀奇,讼状一写大鼓一擂,你方唱罢我登场。官府哪有精力升堂,实在受不了,凡是来告的就给一捧烧尽的骨头渣子附加铜钱若干,若还有不服,杖打三十。

  还有受了委屈的乡绅旧宦一天天死声活气地坐在衙门里嚷嚷要说法,都是官场上退下来的前辈,有名有势不好动粗,劝走一次二回又来,像个甩不掉的蛞蝓,总不能像平头百姓一样全打回家,人手也不够。官衙的文吏整日伏案,四体都挪不开了,哪有这个功夫去解决,只好准备了一篓子好话去求守备军。人情嘛,欠一次欠两次,都一样。

  冉槊答应得爽快,却不料给自己找了个难题,整个军营找不出几个会说话的,冉槊一开ko那就是火上浇油,还得把富戍廷拉去游说,把些爱端架子的老头哄得服服帖帖,这才免去了一场风波。

  这事守备军不会白干,还人情的时候很快就来了。富戍廷从南关每年收上来的银赋中抽了两成塞进守备军的兵饷里,账房也不要府衙出了,富参将大手一挥,十来架算盘砸在衙门堂屋大桌上,噼里啪啦这么一算,知府刘骥慵脸都绿了。

  收殓的事闹了几天,官府出面修了坟,给没有归置的魂魄立了碑,来年这里还要修庙。赵文良被指去督工,他站在尘沙漫天的土包上嘶声力竭地骂,也不知骂谁。富戍廷有意无意给他找点麻烦,官大一级压死人,赵文良恨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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