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心意(2 / 2)

  瘟疫不会给他太多时间伤怀,温旻代替商闻柳巡街,百姓的咒骂和哭嚎飘出窗牖,温旻心想,原来他在外头受的是这样的指摘。数天下来,几番昼夜颠倒,眼下一片青黑。

  得了空他就去看看商闻柳的情况。

  门“吱呀”一声,正撞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是许辞青在帮忙照顾,见温旻来了,慌忙把他往外一搡:“进来前把面罩带好!”

  一块厚实的面罩和两只厚手套递到温旻面前。

  “今天他的病情如何?”温旻拉上手套,掀开帘子进去。

  cuang帘放下来一半,把那天温旻看到的喜字补丁遮住。他双眼发红,想把cuang上单薄的病人拉到怀里抱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离天离地都很远......就这么好好抱着他。

  “今日烧退了些,还有低热,只是人还未醒,中间倒也清醒了几回,没多久就又昏睡过去。”许辞青两道细眉颦起,有些忧心:“如果是瘟疫,大人拖了这么些天应该就会有症状,但却迟迟没有。下午医署议事,已经把所有的方子都筛了一遍,眼下吃了药早应该退烧了。我怕再这么耗着,即便不是瘟疫,这好过来以后也要落下症结。”

  温旻垂下肩膀,显得松垮而无生气,闷声半晌:“大夫务必要治好他。”

  许辞青点头,她正要出去换水,提一个木箍的旧盆子,看起来摇摇欲坠:“自当尽心。”说完便拨帘走了出去。

  温旻静默少顷,就着低矮的踏脚坐下来,屈身坐在病cuang前,犹豫了片刻,还是捏住了商闻柳的手。指挥使不惧困境,他向来是碾碎一切向前的人,眼下这样的境地,踏破山缺,何其难也。他疲倦地阖上眼,呼吸渐沉。

  “早知如此,还不如坚持把你带走。”他的声音发颤,额头抵住商闻柳滚烫的手心,鼻音渐浓,梦呓一般:“你怨不怨?”

  他语无伦次地说:“我带着锦衣卫走,是因为他们在朔西是我过命的兄弟,我不能让他们死在这。我想带你走,是因为......因为、我舍不下你。商......兰台,兰台啊......发热而已,你快点醒,醒了就不是瘟疫。”

  许辞青端了水盆进来,撞见这一幕,瞪大了眼。

  “逞什么能,何必受这罪,累得我也在怕......我等着你。”温旻艰难地把他的手攥了又攥,潮热的汗腻在掌心,烘得他生出千万种酸涩滋味。温旻舌根发苦,他嗓音喑哑:“你快点醒。”

  许辞青放下水盆,煞风景地说:“大人动了。”

  温旻愣了愣,蓦地抬头。他握住的那只手先是迟钝地动了一下,试探似的,接着缓缓地,极具力量地握住了他。

  两个人的手还紧紧相握,温旻却先侧过头去,没好意思让那双撑开一丝缝隙的眼睛看到他无所遁形的眼泪。

  督抚高烧终于退了,官衙的人这才松了一ko气,悬在头顶的大铡刀总算挪开,接下来好几日都不肯让商闻柳再碰文书了,当亲爹一般供养起来。城内的政令朝夕更替,文书繁杂难以想象,商闻柳原本的事务落在朱文逊和刘知府身上,刚闹瘟疫那会儿朱佥事还是一副疲乏的姿态,现在竟然越忙越有精气神,只是鬓发稍稍泛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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