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箭镞(2 / 2)
停笔之时,廉善跑进来,说胡散忽然登门。
胡散得到消息寝食难安,本想故技重施连夜溜出家门,可他先前逃跑是吃了苦头的,何况还有更不好相与的锦衣卫,他左思右想,孤注一掷,如往常低三下四地上门求人。
见屋里还有别人,胡散瞧了葛师爷一眼。
廉善道:“我出去。”
“出去什么,廉善不是外人。”葛师爷浊目中带点精光,这让胡散有些被看穿的窘迫。
胡散急道:“那我便说了,葛爷,咱们大祸临头,可如何是好?张县丞被抓,如今是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小的百般打听,说是钦差遭人追杀,是咱们县丞干的!”
他这话说得诛心了,张燎从来听命于葛东敕,胡散这么说,等于直接质问葛师爷。
葛东敕听他像个绿头苍蝇似的,烦闷无比,当初是看着胡散xin子软好拿捏才挑中他,果然怂货嘴舌多。他缓缓起身,带着一股威压直视胡散:“胡老爷,在云泽待了这么些年,赚钱赚糊涂了?饮水尚思源,怎么儒生入了商道,皮还是囫囵一套,心却残了?”
胡散腮帮子一颤:“师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坐下。”葛东敕安抚似的,骤然变了脸,抬脚当胸踹他个人仰马翻。
“狗东西,跟着我吃ro不见你撒泼,如今是逢着点小风浪,你就想分家?胡老爷!难怪都说商贾无义,看来你读了这些年书,这个儒字,还是大不过一个利字。”
胡散生平最怕人拿他秀才身份说事,顿时脸色惨白,浑似被掀了皮,露出外强中干的败絮。他嘴瓣开开合合,想说点什么争辩,结果一脑门汗,半个屁都憋不出来。
葛东敕冷笑,凑近了说:“今日你来,我多少还看到了点咱们之间的情分在,所以给你个忠告。想活命,待他来问你时,只消把你这张嘴关牢了,一个字都不要说!”
“记注,”葛东敕眼睛里炸出几条血丝,阴惨惨的,杀气毕露,“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哑巴,一个字都不要说。真到了必须开ko的时候,你也只能说——‘不知道’。”
胡散捂住嘴,疯狂点头。
“滚。”
廉善正要扶,岂料胡散一跃而起,扶正冠帽,忙不迭跑出去。
“爷爷,咱们怎么办?”廉善拢袖,站在一边给他捏肩。
桌上还有凉茶,降火。葛东敕吃了ko茶,吐出ko浊气,悠悠看着他,眼睛里说不清什么情绪:“廉善。”
“哎。”廉善应他。葛师爷抚平袍子上的褶皱,停了半晌,廉善快要以为他睡过去的时候,葛师爷忽然慢悠悠开ko了:“我年轻的时候,想当官,因为当了官,可以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可是等我当上了,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不管我怎么做,总要被人踩在脚底,这世道,想活个滋味儿出来,难。想活啊,就不能活痛快,得跪着、趴着。你看史书上那些煊赫之人,他们都身负天命,他们的道,自是华盖宝马,庸人怎能扈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