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映照 一（2 / 2）

依旧是同梁林瑶交谈的那位中年上师露面。

两人没梁林瑶那般待遇，上师无悲无喜，似一口深井幽幽照着两人。

“可有亲属长辈在门中修行？”

“禀上师，并无。”

彭天烁摸摸脑袋，在钟煜之后答道：“禀上师，家兄彭溪镜！练气六层修为，在严师座下修行。”

那上师轻轻颔首，知晓彭溪镜多半只是其远方堂兄弟，自称家兄，往脸上贴金罢了，不然如何收不到彭溪镜的请托。

但到底是份关系，他心中记下，又道：“菏泽彭家，可是你本家？”

“禀上师，我太爷爷的爷爷是以前本家二房的子嗣。”

中年上师了然，那便同彭溪镜一般，都是菏泽彭家的远支子弟，难怪会抬出彭溪镜的招牌，想来应是有抱团的默契。

他又看向钟煜，淡淡问道：“渭城钟家，与你何干？”

钟煜摇头：“并无干系。”

“那可有其他亲朋，在青竹门、炎阳谷修行？”

“并无，家中不过织席贩履之辈。”

那上师闻言再无兴趣，对彭天烁考校道：“彭家的太冲拳法，可曾精通？”

彭天烁大喜，诚恳道：“禀上师，家中妙传，日夜不敢忘。”

“且使来。”

“钟师兄，对不住了。”

钟煜默默让开场地。

一套拳法打完，彭天烁汗流浃背，不是累得，是兴奋得。

果然，那上师只叮嘱一句，便赐下美玉，给了彭天烁内门弟子身份。

彭天烁差点哭出来。

若不是被钟煜打了一顿，以他的本事，本该顺顺当当进入内门，哪里还要走后门，输了还厚着脸皮走上第三轮的测验场。

他握紧手中白羊玉，心中暗自发誓：

“鱼跃龙门海阔天空，自此以后，振兴家族，吾辈义不容辞！”

“退下吧。”

那上师闭上眼，不再多言。

彭天烁看了看钟煜，先润了。

唯留钟煜一人站在场中，如未闻上师吩咐。

那上师睁开眼，不怒反笑。

“我说，退下！”

钟煜的小腿瞬间断了一截。

他半跪在地，血色染开，慢慢抬起头，却是盯住了上首。

所有，不仅那中年上师，还有那隐在雾后的满座上师。

一缕高层次的真力隐隐指向他，钟煜眉心刺痛，仿佛下一刻就会死。

他依旧抬头，盯着，盯着这些天然看低他的所谓上师。

全场下院弟子噤若寒蝉。

上德殿中落针可闻。

终于。

有人道：“罢了，宋师兄，且住了。”

他对钟煜道，“我这有一卫戍之法，钟煜，你可愿学？”

钟煜知道卫戍之法，在世家之中尤其流行，向来是用来培养护卫死士的，进境极快，上限极低，若修了此法，终生上境无望。

钟煜看向那露出真容的白发中年，一块白羊玉已扣在他指间，只要钟煜答应，下一刻，便会落入钟煜手中，成全他内门弟子的身份。

钟煜明白自己已过了第三轮考验，但考验通过的结果，并非他所愿。

他道：“弟子只求，长生大道。”

殿上薄雾之后，有女子笑道：“还以为是个人物，原来是个异想天开的，长生大道，又岂是你这个小小凡人可求的！”

钟煜知道对方的意思，人有贵贱，贱者凡，贵者仙，你永远无法想象真正的贵族过得是什么样的神仙日子，这不是区区三层练气修为就能抹平的。

在他们眼里，这点修为不过一捧沙落进巨大的鸿沟里，连填埋的动作都算不上，故凭你，也配求长生大道？

好一个笑话！

那白发的中年上师警告道：“以命相搏一线生机，莫要误了仙缘！”

钟煜低下头，仿佛认命，口中缓缓道来的言语却字字坚定：

“但求、无憾。”

一张纸符自殿上飘落，还是那出言嘲讽的女性上师。

“这是天阴万源丹的丹方，你若能熟记背诵，我便做主让你如愿！”

钟煜接过纸符，不发一言，定睛细看，只觉看了一眼，便觉天旋地转，心头明白其中有诈，依旧强行记忆。

两行血泪滚滚而下。

倏忽之间，纸符成了无字天书。

钟煜抬头看向对方，那女子面色并不好看，虽有薄雾隔着，却隔不住同殿诸位师兄弟的嘲弄目光。

她也没想到，殿下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心智如此之坚，居然能硬顶着她的玄法记忆丹方！

且不说法不可轻泄，泄则罪。

便是先前放出的言语就让她不许钟煜背下此张丹方！奈何方才过于托大，所选丹方不过寥寥数十行，以练气三层的记忆怕不是一会的事，故不得不再出手，彻底掩去纸上内容。

些许同门的嘲弄目光，她受得住！

“如何，可曾记下了？”

“时间过短，不曾，可否再有三息光景？”

便是给你十息二十息又如何？

那女子上师在心中冷笑，毕竟是在明煌大殿中，自己方才又干扰再先，她也不想过于苛刻反倒不美，于是答应下来。

钟煜闭上眼，黑色的海浪滚滚而来。

他到底拾起了岸边的漂流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