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然的笑(礼奈篇·命运)25(1 / 2)

东家小炒是安屯镇的老招牌,老板是个刁钻的人,生意兴隆起也是对那厨师不满意,换了一任又一任,忽地看上了一个新来的女婆子,这人姓吴,是个寡妇,手茧子重脚底子厚,抄起大锅菜抡得一手好厨艺,小炒也是烧的人吃来津津有味,只是到了第三年,这上任最久的老厨师也出了问题,便是店里的员工都敢对她指指点点,原来是烧毁了几次菜,看着能吃清咸却不分。让客人骂了桌死菜。说是给死人吃一定叫棺材板跳起来。

“吴妈真是老糊涂了,把菜烧成那个样子,叫人怎么吃嘛,老板昨天说要炒她,怎么一点自知都没有,是我早就卷铺子走了。”

“她早这样了,每次都是把控不住清咸,估计自己也怕,叫我给她尝。她不是厨师吗?烧了那么多年不应该随手分量有数吗?”

“舌头坏啦,舌头坏了,她老年人口味不一样,烧的菜跟自己口

味跑嘞。”

擦桌子的调侃扫地的,扫地的讲给洗菜的,吴妈是个憨厚的人,这并不妨碍别人奚落她,她受老板照顾,别人却不受待见,寻不得气出,这下有理有据人人落井下石,巴不得这个厨师换走。

“哟,吴妈来了,今天这么早的。”忽然擦桌子的那个叫了一声,门口走进来一个胖胖的老女人,老女人微微地笑着,皱起油润的脸,点点头,一脸喜意。

“是呢,你不知道,吴妈上次烧的菜可把我辣死,真难吃。”扫地的见着吴妈,笑了一下,依然若无其事地说着,把椅子从桌子上放下一一摆好。

洗菜的从厨房探出头来,叫了一声:“吴妈,来得早呀,对了吴妈,你学没学过厨艺啊?”

吴妈腼腆地摆手,咯咯咯地傻笑着:“没有,没有。”

一下子几个女人都笑了起来,洗菜的那个说道:“可是老板雇你整整三年可是最久的嘞,那些个厨师,原来还不如你,要不得客人伺候,把死人棺材板都给吃跳起来呢!”

吴妈也知道她们在笑话自己,

但是一点也没气,反倒是跟着笑。

下午,吴妈没来上班,她上午是来辞职的,老板没准她辞,给了她医保卡让她去医院看看,她是舌头出了问题的,医院却说治不好,这明明只是舌苔厚湿气重的缘故,那个医生却说,要动刀做手术,可能是神经出了问题。

她家里是有个儿子的,只是这儿子从小脑子就有问题,家里穷也都是给儿子治了病,检查出来就是小儿痴呆,眼睛歪着鼻子歪着嘴也合不上,就是傻笑咯咯咯地笑,晚上踢被子,吴妈给他盖上他还要闹腾,最厉害的时候是疯儿子乱叫,往床底下钻,吴妈给他揪出来洗澡的时候,让孬儿子给打肿了肩膀。

只是交了好运的,吴妈买了个儿媳妇,话是这么讲,其实也是小女娃年轻的时候问别人讨的,不好的是这个孩子小时候不乖,时常闹,长大了以后叛逆过,后来晓得自己是做童养媳的命就再也没反抗过。

“阿芊阿芊,我们又来找你玩了,快开门呐。”小时候,礼奈就常和王佐在一起玩,虽然是讨王佐嫌弃的跟屁虫,被王佐嘲笑过好多次童养媳,礼奈都没哭过,她就是笑,跟收养她的吴妈一样。

“齐叔是不是又不在家呀,你们俩个,嘿嘿嘿。在洞房吗?”

“王佐早熟,恶心。”芊楠莜红着脸追着王佐打,礼奈就笑话王佐,但是很快又会被王佐欺负一句,你笑什么笑,你个童养媳。

现如今十年都过去了,王佐对小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感到非常惭愧,经常问礼奈:“礼奈呀,你是不是记恨我小时候骂你童养媳,你要是恨我就责怪我好了。

“没有呀,佐。”礼奈会笑嘻嘻地调侃王佐:“你太敏感了,我从来都没想到,也不会放在心上。”

“礼奈,你现在要去看阿正吗?”

王佐问礼奈是不是要去安屯镇找吴妈,礼奈点头告诉王佐,虽然阿正躺在床上不能自理,但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夫,青梅竹马。

况且还有吴妈,吴妈刚打来电话,给学院老师传消息说需要人照顾,叫礼奈从学院回来,礼奈自然是要第一时间赶回去,王佐叹了口气道:“好吧,那你去吧,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多了。”

“嗯,佐,我走了,不用送。”

“哈哈哈,不送不送。”王佐哈哈一笑,轻松转身飞快地跑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礼奈的视野外,礼奈站在学院门口,手里拉着行李箱,侧着身子看向远方已经消失的身影,眼神带着些许寂寞,随即便是嘿嘿一笑:“拜拜。”

就好像王佐站在那里同她招手一样,礼奈挥挥手,随后把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拽住行李箱拉杆,低着头走了。

按理说,今年他们都已经毕业了,是时候出去找工作了,礼奈没有继续考大学,她的成绩一般,读书也还算用功,只是文科不大好,专注力很差,理科稍微好一些,秦安学院的选课是任意选课制,六选三的模式,但是礼奈却是个纯文科生,按照她的说法,这样就彻彻底底与大学无缘,可以早早回到故乡了。

安屯镇就在和合镇过界的地方,相邻小镇,吴妈家距离王佐家其实有些距离,但是礼奈怎么会愿意和那个脑瘫一起玩闹呢,无理取闹起来甚至会非礼自己,即使他本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暴行是一种骚扰,流口水呼鼻涕。只是渐渐地礼奈就不反抗了,她忽然觉得平静下来就好,一切都可以笑着去面对。跟养她的吴妈一样。

小的时候,礼奈吵过一次,哭着叫喊:“要吃奶。”被吴妈一顿痛打扇耳光掌到墙角,吴妈那时候没现在这么温和,那时候的吴妈是个彪悍的暴躁女人,揪着礼奈的耳朵往墙上拍,臭骂你又不是我生的,吃什么奶,给我儿子都不够哪轮得到你。

那天是阿正被诊断小儿痴呆的日子,从那以后吴妈就经常说,日子苦,日子苦,但具体什么是苦对礼奈来说,她都不知道,后来吴妈突然就把礼奈送走了,临走前给礼奈一包奶粉,拍她头给她带了个铁项圈,叫她:“灵润呀灵润,吴妈养不起你,要是哪天知恩愿意回来,不要恨阿正,要恨就恨吴妈,吴妈是娘亲,活该下地狱,不要怪我的孩子。”

这句话是礼奈后来改了名字才明白的,她根本没放心上,因为令她惊喜的是王佐也在这个学校,王佐不告诉她原因,只说是自己要进来的。

“佐哥哥,你怎么也进来了,你咋知道我要来。”礼奈那时候还没改名,是个皮孩子,王佐说:“我是有个人原因的。”

“你是不是跟我一样被妈送进来的。”礼奈问,王佐生气地说道:“滚你的好吧,我跟你不一样,而且我那个是妈,你那个能是妈么。”

“那是什么,我那不是妈么。”

“你妈早不要你了,傻子。”

礼奈也生气,就掐着王佐跟他打架,被教官抓去两个一顿骂,礼奈那一晚上睡得好孤独,寝室里有好几个小孩哭,忽然窸窸窣窣门被打开,一个黑影钻到自己床上来,王佐这小子居然跑到自己寝室来了。

“礼奈,对不起,我好怕我好难过我想回家了,我们跑吧,我待不下去了。”最后两个人没有跑,而是哆哆嗦嗦地讲以前的故事,王佐很能讲,讲着讲着就睡着了,礼奈第二天问王佐:“佐,咱俩跟阿芊和顾黎一不一样。”

“不一样,你跟阿正才是和阿芊他们俩一样,我跟晓茶才是和阿芊他们俩一样。”

晓茶这个名字听得礼奈云里雾里想不明白,礼奈问王佐那个晓茶是谁,王佐说是自己的青梅竹马,礼奈更糊涂了:“你的青梅竹马不是我吗?”

“你的青梅竹马是阿正!我的青梅竹马是姜晓茶,她是我爸的一个病人,算了反正你也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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