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死战【二合一】74(1 / 2)

血色的飓风已经笼罩了半座元都, 甚至聚集成厚重的血云积压在空中,仿佛深海里的旋涡,强大的吸力将周围的一切都往天上刮去, 断墙被连根拔起,还未靠近就被浪涛般的威压打成齑粉。

乌九和赤皇同时选择带着仅存的部下后退, 一直退到血色暴风边界以外的地方。

暴风眼正下方,漆黑的长剑破空而出,带着和赤血魔龙刚好匹敌的法力,卷挟着冰霜般的寒气,以无可撼动的姿态自下而上切入风暴。

穿过轰隆隆的暴雷声,风暴眼却是平静的,千丝万缕的血雾缠绕在鳞片包裹的姣美手足上, 像是她无数只伸入云间的触手, 源源不断地汲取血色的生命力。

她回过头。

风停渊眼神暗了一瞬。

那不是他记忆中女孩的样子。

一条狰狞又妖美的赤血魔龙, 像是从古籍的画中走下,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如雄鹿般高贵的犄角, 坚不可摧的龙鳞覆盖着全身,鳞片是深沉的红色带着金属的色泽,伸展的双翼没入雾气, 每一次振翅都起呼啸的风声。

她冷漠地看着风停渊,眼里是没有感情的金色光芒。

短短的对视, 只是她发动进攻前的确认, 下一刻,龙身敛翅急坠而下,如闪电般突击到他身前,锋锐的龙爪只差须臾就要将他的胸膛破开。

渡厄在最后一刻抗住千钧之力的龙爪, 继而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突击如狂风骤雨,密集炽热的火光在两人中飞溅,流星般划过云层。

火光卷着怒风中的银发,渡厄立在两人身前艰难地僵持,龙爪无所顾忌地按着剑刃下压,力量如山峦倾倒,而风停渊只能单手持剑和她硬抗,绷紧的手臂在剧烈颤抖。

滔天的法力在两人中间流窜,倘若有其他人在场,哪怕修为如扶山掌门,也会被压得跪在地上。

风停渊喊道:“苏厌。”

短暂的僵持,继而龙爪占了上风,锋利的剑尖向他的鼻梁不断压下,几乎要切开他的皮肤。

风停渊道:“你和谢寄云不同,你不想这样的。”

多话不是他的风格,他也从未在斩妖除魔中试图用话语去感化对方,如果他判断对方仍有善心,就不会拔剑,如果拔剑,对方就必死无疑。

从十七岁在正邪大战闻名九州时起,他一贯的风格就只是持剑踏入战火,杀穿全场,一言不发。

此时话语显得格外苍白,他说不出什么能唤醒苏厌的话,头一次感到一种可恨地笨拙。

“苏厌,醒醒。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龙爪和剑刃错开,然后爆发新一轮交手,铿锵的相击声如暴雨打檐连绵不绝,漆黑的剑光如网笼罩着魔龙的身形,震耳欲聋的龙吟让空气都变成了刀,他的皮肤像是被千刀万剐,鲜血在风里糜烂成揉碎的血花。

“别白费力气。等她醒来,至少要一个晚上。”渡厄笑嘻嘻道,“一晚上,你猜她会吃下多少人?”

金色瞳孔光芒大亮,魔龙一个甩尾,如狂鞭般将他抽飞了出去,锋锐的气流在他胸膛上割出深刻见骨的伤口。

风停渊被狠狠砸在地上,整个地面凹陷处一个陨石坑般深广的大坑,下一刻整片地面都在魔龙的攻势中塌陷。

暴起的烟尘中,风停渊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开,喘着气浮在远处的空中。

渡厄幽幽道:“她可不是别人,和她交手,你心软一次,必死无疑。”

风停渊和它交换了和苏厌等量的修为,只有这样才能逃过血祭,不至于被她随手抹杀。

但他之前已经跟渡厄交换过一次,表面上看完好无损的左眼,实际上并不能视物,现在左臂同样只是个摆设,内里经脉不通,甚至无法双手持剑。

他消耗的法力越多,渡厄侵蚀他的灵脉就越多,直到他变成现实中的活死人,意识清醒,却不能听不能看不能说,浑身不能动弹,意识被永远清醒地囚禁于虚无中,连死都做不到。

他在拿命跟她打,且根本没有耗下去的资本。

每一次交手,苏厌都在变得更强,她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仿佛只是一阵影子掠过眼前,身上裂开伤痕,然后被割裂的尖锐风声才迟迟到来。

……远处的魔龙双翼被渡厄锋锐的剑气割出的伤口,此时在丝丝缕缕的血雾下飞速地愈合,直到连痕迹都看不出来。

不论受多重的伤,她都会复原。

而她复原的代价,是背后不知凡几的生命。

风停渊立在废墟之上,破损的白衣被血浸透,边缘烧出焦黑的荷叶边,左袖空空荡荡,里面的手臂荡然无存。

他低咳了两声,持剑的手背抹去唇角的血:“我需要……”

“准备好了!”渡厄愉快道,“你忘啦上次杀魔龙我也在!”

方才的缠斗,风停渊表面以守代攻,实则一直竭力将苏厌引向没有人的城郊,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避免百姓伤亡,也能最大程度削弱她天赋的力量。

战斗能僵持到现在,只是魔龙恶劣的本性在作祟。

风停渊是个不会退却的对手,在此时本能驱动的苏厌眼里,却只是个好玩的毛线球,她一次又一次将他拍在地上,而他会一次又一次浑身是血地弹起来。

就像餍足的猫会懒洋洋地玩弄手里的老鼠,以将它折磨至死为乐,此时的苏厌以天下人为食,也不再在意他身上的法力。

或许是他的血还对她残留着一点吸引力,让她更愿意将他做一个可以反复刺穿和割开的玩物。

她有时会歪头欣赏他捂着伤口喘气的模样,有时会咬碎他被连根切断的左臂,有时甚至会趴在一边,等他重整旗鼓地攻上,再按着他的头颅,反复砸入坚硬的地表。

从前她恨他,所以要杀她,可此时她甚至眼里没有他,只剩纯粹的恶意在血脉里流淌。

鲜血和虐杀,都会让她感到愉悦。

渡厄道:“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

“不。”风停渊又一次血淋淋地从废墟里站起,一贯平静的眼里染上了恨意,眼底仿佛有漆黑的火焰在流淌,“她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战意成百上千倍地提升。

交换!

这次交换的是他的左腿,原本腿部的灵脉枯竭,变成和普通人无异的**凡胎,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法力从剑柄处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入他的体内,瞬间将已经耗干的经脉充满。

磅礴的法力支持下,他手里平平无奇的一剑也有着惊天动地的威能,那一剑斩开密密扣紧的龙鳞,切面竟如玉石一样光滑平整。

苏厌修长背脊上的鳞片逐一竖起,那是战备和警惕的姿态,她感到眼前的人突然变了模样,从一个可以随便拿捏的玩具,骤然升起难以忽视的磅礴气势。

庞大的骨翼遮天蔽日,血色的暴风席卷而去,将他整个人吞噬进风里。

交换!

这次交换的是右腿。剑光交织,密不透风的剑光像是海潮,从风暴中呼啸而起,连天幕都为之遮挡。

恢弘的剑气斩断魔龙的双翼,但血雾在飞快地修补她的身体,魔龙的利爪穿透了他的大腿,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将剑送进她的肩骨。

交换!

这次是他的右手。失去灵脉的手不配持有万兵之主,但他挥剑的时候血顺着指缝流淌,可他却仍在挥剑,一剑比一剑更快!剑光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点,封锁住魔龙的退路,血雾让每一剑造成的伤口变得徒劳无功,但他落剑的速度却比修补的速度更快!

交换!

他的嗅觉,他的听觉,他的视觉,他的触觉,他的骨血,他的三魂七魄……所有能交换的东西,他全部都选择了交换。

他像是一支蜡烛,挥出的每一剑都以命为代价,却在最后燃烧的时候发出如此夺目震撼的光芒!

渡厄想要的是战斗,所以不会在此时此刻换走他的一切,但是与其相对的,交换的代价都会在战后全部清偿。

这一战,无论战胜还是战负,他都会死。

还有什么能换的?除了自己,他本就什么都不剩下。

最后一剑,自前向后,让人无法直视的锋芒,和十七岁时如出一辙的剑意,带着在极北冰原冰封三百年的寒风,刺穿了魔龙的胸膛。

但这并不够,魔龙是理论上不死不灭的物种,心脏不是他们必要的东西,在血祭的维持下,只要周围还有一个活物,哪怕只是一根弱不起眼的野草,他们就不会死亡。

可他们最强的天赋,也是他们唯一的弱点。

与此同时,整个漆黑的剑身瞬间布满了金色的花纹,金色的纹路像是流淌熔金一样快速蔓延,抵达她的心脏,继而整个魔龙身上都流淌着炫目绝美的金色纹路。

血色的风暴凝滞了一瞬,然后重新开始汹涌。

这不过这次,是逆向汹涌!

被送抵心脏的逆转阵法,顺着血脉蔓延到魔龙全身,千丝万缕的血雾开始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体里抽出,像是被快速抽丝的蚕茧,旋转着向外不断喷涌。

枯焦的乡野,原本干枯的树木重新焕发了生机,倒伏的草茎重又变得青翠欲滴,无数种子以惊人的速度破土而出,在短时间内开花结果,一眼望不尽的绿意和花海在血红的风暴下蔓延,像是天底下最狂暴的春风,卷来本属于这片大地的生机。

风停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急速地愈合,连根断裂的左臂竟然开始重新生长,先是骨骼,再是血肉和皮肤,直到变得完好无缺。

赤血魔龙的天赋是血祭,被逆转以后便是献祭。

这是一个全新的祭坛,祭的是这方天地。

祭坛上只有她一个祭品。

暴风眼里,龙鳞在快速地剥落,像是大风刮过一树繁花,缤纷的花瓣顺风飘走,露出女孩白皙的肌肤和纤瘦的身体,乌发披散,赤|裸而干净,像是柔软的云。

她身体里的生命力在被不可抗拒的强力抽走,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瞳孔里的金色渐渐暗淡,变得像是琉璃,像是琥珀,比寻常人的瞳色要浅,清澈而茫然。

苏厌缓缓睁开了眼。

她没有看见刺穿胸膛的长剑,甚至也没有感觉到疼,只是觉得彻底虚弱,无边冰冷,死亡像夜幕落在她身上。

她抬头,看着风停渊的脸,冷如霜玉,是她喜欢的样子。

此时月色正好,他生的一双很适合被月色亲吻的眉眼。

苏厌脑子里茫茫然一片,记忆还停留在走出百草堂医馆的时候。

她推着轮椅想带风停渊走,杀了很多很多魔族人,可赤皇魔君不知为何一定要杀他。

“你醒了正好,快点走吧。”苏厌道,“老崽种好像不太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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