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上)6110(1 / 2)

带人进医院,霍娟好像生来就会,小时候带外婆,长大了带外公,当妈了带两个孩子,后来带单妈。不止去医院,去社保办,去学校,去车站,去菜市,去门店,跑的一手好腿。

一路回来她还想不过就是去个医院,不过是带她去看医生,顶多周折麻烦些,顶多繁杂折腾些,这有什么难的,花钱消灾求安生,她有的是时间,识字不耳背也有耐心,等她回来,一切皆可轻松搞定。

想想先前为这些搞的一家都吵闹不休谈之色变?简直无语。

可她忽略了,她和单妈都不是从前的姑娘和母亲了。

“转我两千,多退少补。”下了私家车换乘半小时地铁,霍娟抱着妹妹走在前面带路,一路步履生风,多少还对单妈早上的行为无语。单妈瞧着也不大高兴,一直丧着脸郁郁不乐,不管姑娘去哪儿,她拖箱子在后面紧跟,对周边一切都充耳不闻。

这不健健康康的好人一个吗,哪里走不了路,是个这疼那疼有后遗症的人?一面在心头讽刺,一面想起来她是个病人,又不时停下来等一等,把箱子拿过来自己拖着。

这时母女的视线相撞,单妈要么呈现更丧的表情,要么讨好的笑,要么错开她的目光,只作无可奈何无话可说停下来,低下头去。

天还蒙蒙亮,到处的路灯映出三辈人匆忙不歇的脚步,地下商场过道两边的玻璃里一张昏昏欲睡和两张辗转困顿的脸,明明是祖孙三代,却好像各自只是一路同行的陌生人。

沉默的人内心反而不平静,霍娟想起来她幼时跟在单妈身后的场景,单妈好像从没等过她,不管去哪儿,不管做什么,只一味埋头往前去。隔得远了,待回头看身后,假如她累的垂头丧气,她便一言不发接着往前,假如她还无知无觉兴高采烈,将立马得来她的一顿训斥。

更遑论像其他母亲与孩子那样手挽手并肩行。

她怎么那么爱生气发火呢,她怎么那么冷漠对自己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你看她现在这样无措讨好甚至卑微,这不就是幼时的自己吗?小心翼翼尤恐踩雷,果真冤冤相报,苍天饶过谁。

只是停下来望她,看她由远及近的走来,默哀自己的同时又无奈的挣扎,幼小的自己已经经历过,何苦还要老来的她也来尝受。已知是辛酸滋味,何必还要再强加给她。

“你走嘛,我晓得跟着来嘛。”她艰难疲惫的像走了十万里长征而来。

她从来没有牵过自己,霍娟想到,即使长大了自己主动挽她的胳膊她也别扭的挥开:“自己走哦,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哦。”

霍娟不再看她的脸了,转身搂紧树袋熊一样的妹妹,把脚步一缓再缓。心头对她再怜悯惭愧好像也无法直言出口,小时候她没有教她如何亲近相爱,于是长大后她也不知道如何跟她温和服软。

孩子抱在怀里,箱子拖在手里,出地铁上长长的扶梯,她回头看,单妈停在身后三四个台阶的位置。见她回头,单妈热切的伸手,示意她抱孩子不方便,把箱子给她。霍娟没理会,飞快转过头去。可不到两秒,身后传来跌倒的声响和四周慌张的惊呼,单妈头朝下倒在了扶梯上。慌乱中她已经在努力伸手欲抓住两边任何一处扶梯,可运作中的扶梯使她不停下滚。紧急按钮离得远,霍娟扔了箱子往下跑去抓她,险些自己也跌倒下去,幸好保安离得不远,早起的上班族也陆续围过来搭手。

霍娟惊魂未定,把妹妹放地上来扶她去工作人员递来的椅子上坐会儿,可还没放开妹妹立马手脚并用又哭闹着缠上来。又想把她放箱子上,但最终也以哭的更凶结束,恼人得很。

“摔疼了吗?哪里摔疼了?有没有哪里疼?”

周围都是询问单妈身体情况的声音,和好奇打量的目光,单妈一味低着头,又无助的将母女俩望了望,哀伤的同时现出更深的小心翼翼和抗拒来。她在椅子上坐了两分钟不到,赶紧催促霍娟:“走?走。”

“能走吗?哪儿都不疼?”霍娟又问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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