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时候(下)2101(1 / 2)

霍娟很知道现在单妈在遭什么罪,知道她从好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无奈和憋屈,知道她的身体病痛或许真的在蚕食分解她。也知道子女丈夫都不拿她当回事令她有多绝望失落,知道如今人人在她面前颐指气使令她的心里有多窝火造孽。她都知道,甚至在她的想象中单妈比现实的她更不如意和心酸好多倍。可她即使都知道,却依旧无动于衷,她总是在心里想,活该的,她活该。

单妈不笑了,气鼓鼓的嘟囔:“格老子那司机也是,法,法院都判了让他拿二十几万他为什么只拿十六万,把着老子好欺负。这后面你四姑爷家他那手指头,你看他那才多大点口子嘛,就一个小手指指甲,人家都赔了十几万。人家那就是有本事会说呀,你看人家天天去法院去政府去他公司,人家多会讲呢。我们这屋里不会说呀,哎,就像我们这样的,依老子我是不同意的,他又不是拿不出钱来,他家里,他姐姐,他房子,什么都有,他凭什么拿不出钱!

是我自己没用,讲句话也讲不清楚,人家讲的我也听不明白,晓得我啊,以后怎么办哦。”

仝爸:“让你一天少说点话少说点话,光一天嘴巴哇啦哇啦不停,又净说些废话,不知道你说那些来干嘛。人家司机给钱是你说给多少就给多少啊,他没有钱他怎么拿,人家再有钱他自己没钱还不是讲个屁,光听人家吹。又听不懂又喜欢问喜欢说,不知道你打听这些来干什么,假使你都能听懂那也好了那也不要我操心了,你现在这个嘴真是,屁话多的。”

她讲不清楚,又听不明白,可她又迫切想知道,喜欢问喜欢听:“刚刚罗玉平怎么跟你说的嘛,让你去找哪个,你去问问呀,问都要收费要割你耳朵吗?让你问个话你都问不出口吗?你那叫有本事?”

霍娟因此问他:“爸你去社保怎么讲,是要上次律师发的那些材料吗?”

仝爸:“你找人家人家就给你?!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怎么没去问,为你这些事妈的我跑了数不尽的脚板!还在这样,还讲我没有管我不管,你二姐大姐还讲我不管你,不晓得我要怎么管,这里还有个家,我还要上班!你讲工伤社保那个,罗玉平是什么人嘛,就是个无赖,到人家厂门口蹲着躺着耍无赖,看见一个上去拉一个。我去?我不上班啦?”

然后才同霍娟道:“哪里要那些材料嘛,根本不可能,人家当时就说了,因为你妈她已经退休了年龄已经到了已经在拿钱了,就正好卡在她退休那个月的,那怎么办,所以讲她运气不好呢。”

律师是说单妈的事卡在这个点上不好办,但转念想,就当天上掉下来的,问一问跑一跑,如果工伤不能走那就当真是跟公司有关系了。虽然不确定,可它们都是单妈拿真枪实弹的两次开颅手术换来的,她理应得到。

仝爸:“光说的好听,找哪个打听嘛,你这种事人家哪个理你,妈的社保局我跑无数回了,你把这些情况一说人家直接就跟你说不该她管,报不了工伤说你超龄了。你到人家公司去,领导你都见不到一个人家就把你打发了,你以为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哦。”

他的确是搞不懂的,家里三个人,一个搞不懂,一个不搞,还有一个瞎胡搞,果果催促她回家的声音就响起来,还是你回来吧。

单二姨:“你们恐怕还是要回来看看哦,嗯?你们啊?到处都疼啊她,眼睛也光流眼泪,牙齿也疼,两条腿也疼脚也肿,又在说两只手也举不起来,霍娟啊,这是你妈呀,你们准备要做什么呀。”

单二姨:“她这肯定还是跟大脑有关系我估计,因为是云河这里我都带她看了好几回了,她还是个没效果还是叫疼,那这肯定就是后遗症是车祸的影响,身体差了。这些小地方小医院我估计是肯定不行了,看不住的,还是要你们回来带她去大医院。格老子仝友那个人,昨天我还在这里跟你小姨外公他们讲,老子哪天进去把他打一顿,格老子没良心的!

老子反正你妈妈钱是已经赔下来了的,让她跟他离婚让她出来自己过算了,这种没良心的人拿来干什么,反正她有子有女,你跟你哥还养不了她吗?!莫他真是那种黑良心的人,钱也给他卷走了,人在这里给我摆烂,以后你们有的是失悔!”

单二姨的话霍娟有时候不知道该信不该信,可听上去她的确是为单妈操碎了心,但真说仝爸完全没良心是恶人吗?她也还是不怎么相信的。

仝爸有私心,却不是个没良心的。

有天上午仝爸打电话,语气严肃又凝重:“你妈妈她今天拉大便在身上了,这段时间搞了两三回了,我是跟你说说,你们商量看看,你跟霍松两个人,看是怎么搞唛,反正。”

他剩下的话没说完,但结合单二姨的话,有种单妈大限快到的感觉。

她会死吗,她会就这样死去吗,那她这一生算幸还是不幸?就这样死去对她又是不幸还是幸?霍娟又想起来一年前刚听到她车祸时的情形,或许那时她就觉得单妈已经要死了,且她在那时候死,未尝不是好事。

她这样放空了大半天才停下来给霍松打电话:“还是给她请个阿姨吧,至少身边能有个人陪着。要不找小姨?先前二姨不就说可以把她送去小姨那儿吗?她正好在家没什么事,让她到家里来,亲姊亲妹的好说话,单妈也不会不好意思。”

霍松啧啧不停的叹气:“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不是说她在街上给小姨夫做饭吗?”

“给钱不就愿意了,给两千吧,我先出三个月,咱俩轮流。这话就是小姨先提出来的,那天她在二姨那里,是她先开玩笑把妈送她那儿去的。”

霍松:“哎妈我真的懒得说她——她万一又像来我这儿这样,来了没两天又走又想回去,别搞到最后姐妹不是姐妹亲人不是亲人了。”

可她们现在巴不得呀:“老妈现在估计真离不了人。”

“哎,让她来我这儿又,哎,烦死,你嫂子现在也头疼,一提到她就头疼,天天搞两个娃子还天天到处找她,动不动爬起来跑了动不动爬起来跑了。”

所以找个熟人是最好的。

只是哥哥又问:“邢星还有多久放暑假嘛,暑假你回来吗。”

“应该回来不了,她现在眼睛在做矫正,一个礼拜去三次,上艺术班,跳舞和画画,请假会扣课时的。我巴不得她每天都有上不完的课,让我清静清静,天天在家跟妹妹两个人太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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