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656(2 / 2)

霍娟:累来累去,不知道自我牺牲个啥

哎。

这头马不停蹄脚不沾地,晚上外公打电话来:“你们真就不管她了吗?就让她一个人在那可怜?妈都不要了?”

哎:“哪么不要了,这不是已经挂了号了嘛,仝君一考完试放假就带她去看呀,不就这几天了嘛,都讲好了呀。”

外公:“仝君他小娃他晓得鬼!恁小的娃他知道啥,他懂啥!”

外公:“一个两个都不回来,出去了就不认得回来的路了!”

“……”

外公:“谁摔了要你照顾?她自己没有儿女要你经管?自己的妈不管管到人家家里去了,亲疏远近分不清,把人家屋里人拿来抬肩膀上,恐怕没有几个人做到你们这么傻这么忘本!”

见这边一直没应声,半晌,电话切断了,霍娟瞬间脑补出外公此刻在那头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登时不知气还是伤,只有一种极强烈的情绪从脚底升起很快淹没她:活着干嘛,一事无成,一塌糊涂,一无是处,活着干什么!

她不断想着外公说的话,想从小在外公外婆单妈跟前长大的所有细节,又想嫁进邢家后邢姑对她亲厚如子女的一切种种,她不断的想,不断重复,不断审视,不断否定,不断默认,不断跳出来,又不断跳下去。

她明明是个人家给个馒头就还回去两个肉包的人,她明明是人家抢走了她的肉包,人家扔回来一个菜包就原谅人家的人,她明明回回再数着从前的旧伤疤过不去,也还是回回拖着血淋淋的伤口去搀扶他们的人,她怎么就成了你们嘴里忘本的人呢。

她又想到从前拆外公的老房子,几个子女打着老家荒山野岭生活交通不便的名头巴不得拆了分钱。外公心头舍不得,霍娟霍松也舍不得,从小长大的地方,留个念想,拆了像找不到来处也再无归途,于是刚开始上班的霍娟站出来挡在外公身前跟几个姨说房子别拆,以后她每个月给外公一千,到他老终。可给了四个月,外公还是禁不住一个个邻居都搬走,子女们一次次斥责外婆年迈腿脚不利索,最终在同意书上签了字。那天外公带着哽咽的哭腔给远在外地的她打电话来:“回来看看吗?再不回来以后回来再看不到了,以后没人要,只有住大桥洞了。”

霍娟因为这通电话,拆了也还是继续每个月给钱,只是把钱从一千给成了五百,大半年后房子钱到手,她回去看生病的外婆,二姨小姨在病房外笑嘻嘻开她的玩笑:“你自己说的两个老人你负责哈,看到没,现在就是你的事哦。”

单妈也在一旁,并没吭声,回来却听她说起:“老房子你爸在世时建的,当时她几姊妹没一个人出钱出力,都讲你爸是入赘的,以后这些都是你爸是你和霍松的,老了外公外婆也是我们养。现在呢,什么是你们的,还是你的事,分钱怎么不说是你和霍松的事,钱拿到手你外公就赶紧叫你二姨小姨来拿走了,你二姨还来我面前讲那个钱谁也不要动,以后爸妈生病给她们看病,她做生意本钱哪儿来的?你小姨买房子钱哪儿来的,你让她现在把钱拿出来她能拿出来吗?只有把你这些人当傻子。”

她因又想到二姨那个人,做一件事有十句话要说出去,深怕人家不知道她有多孝顺仁义,可她向来如此,外公偏向她和小姨也是向来如此,单妈向来如此,所有人都向来如此。

她们总是这样。永远这样。

无法说清具体因为哪一件事哪一个人而悲伤沮丧,但就是感到绝望像灭顶般让她压抑窒息:,太累了,还活着干嘛啊。

这情绪一直笼罩席卷着,令她几乎无法出门,任手机叮叮咚咚响一个下午,浑浑噩噩同妹妹一直睡到下午,麻木的神经还记得去接姐姐放学,回来楼下正碰到来叫她去吃饭的小姑:“打你电话不接,中午来敲门也没得人,还说人到哪儿去了。你姑爷来叫了你两趟都没得人,晚上我烧好了饭我又来,我说你娘仨搞么去了嘞!电话不接,吓死人,带个娃子,你要是摔一跤出点事娃子那么小怎么搞,我讲别娘俩在屋里昏倒了都没人晓得……”

霍娟才逐渐清醒,精神也慢慢恢复,她忽然想,要不等这次回去,等单妈好一点,等一个什么时机,去问问子女要如何才能与父母断绝亲子关系吧,这个反正被她们认定了为不孝顺忘本的姑娘,她不当也罢了。

本来也没什么关系的,那就干脆彻底不要这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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