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脊檩——陶新檩133(1 / 2)

陶新檩生于商贾人家,也许经商者的头脑就是要比普通人灵活几分,他的母亲并不受传统礼教束缚。

其母对他的教养,就是姐姐们怎么养,他就被怎么养。

不仅让他同姐姐们一同读书写字,还经常带着他在各个商铺打交道,在这样的管教下,他心中比受传统礼教束缚的男子多了几分傲骨。

近日,他二姐看了一本《风流侠客俏和尚》的话本,约莫出现了男子出嫁之类的情节,他二姐便总拿出嫁这样的事故意惹他,导致他因为这事憋了股气在心里,一直闷闷不乐。

他阿娘自然看得出来,日日闲聊都想要引出他的烦恼,他反正也憋不下去了,就索性脱口而出,问道:“阿娘,我日后若是不成婚,你又会待我如何?”

他阿娘躺在藤椅上,金丝织成的扇面悠悠的晃着,似乎是为了逗他,故意许久才支起身子回道:“蠢儿,蠢儿,为娘的黄金都要堆出好几间屋子来了,怎么会连一个调皮的小公子都养不起?”

等到这句话,陶新檩拧着的眉眼立即放松下来了,轻轻哼了一声,走到母亲身边强抢过扇子为其扇凉:“您要是日后强行让我嫁人,我就收拾行李浪迹天涯去。”

藤椅上的妇人听到这句话,立即警觉起来,一脸严肃道:“什么浪迹天涯?从武侠话本里学到的?你二姐姐是不是又偷偷买小人话本了?!”

他笑出声来,频频点头。

此时二姐恰巧从这院里经过,看到一脸严肃的母亲,立即撒腿往院外跑去。

妇人看见了跑的比兔子还快的二女儿,一下就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叫上仆人一起撵他二姐。

宅院里立即吵闹了起来,陶新檩憋着笑,躲到宅中一处假山后偷偷看起他二姐瞒着母亲买回的武侠话本。

话本中新印的墨水味在他鼻尖萦绕,在假山后的这方天地里,畅想起自己的肆意江湖。

他经常想着像自己武侠话本里出现的故事一样,做里面那个行侠仗义的英雄侠客,行侠仗义,于世间自在游行。

当然,成为侠客只是陶新檩偶尔的幻想,他从没真正想过离开自己家人的生活。

直到一年冬天。

十三岁的他遇到了十六岁的贺渊虹。

少女眉眼风流,唇角含笑,虽然身姿纤长瘦弱,衣着普通老旧,但那样的风华还是让他在原地怔愣了许久。

“这就是之后为我们讲课的女师了,母亲说她文采斐然,若不是被人顶替了解元的名额,我们还请不了她当女师呢,没想到年纪和我们一般大呀!”

长姐看着贺渊虹,不禁喃喃自语道。

还是他二姐最会扰乱气氛,几乎是长姐的自言自语声刚停,二姐就憨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姐姐你们快看,四弟傻住了!”

此话一出,三个姐姐立即看向他。

这是他头一次感到面红耳赤,也不像之前那么伶牙俐齿地跟他姐姐们叫板了,急着脸就要往自己的院子里跑。

可惜刚跑出去没几步就撞上了自己的母亲,此时贺渊虹也被仆人们领到了他母亲面前,他把身子躲在母亲后面,看着贺渊虹落落大方的给她们一一行礼。

简单的几句交流后,母亲拍了拍他的头,带着贺渊虹往西边的院子走去。

“渊虹,举荐你过来的那位夫人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恰好我这宅院里有许多空出来的院子,让你住一个正好。

下人已经清理好了主卧和书房,其余的房间明日再清理,这样你平日里给我的那些傻孩子们下课后休息也方便…”

声音渐弱。

他看着母亲与贺渊虹渐渐远去的背影,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又偷偷跑到了自己常呆的假山后,看起了武侠话本。

贺渊虹在他家中休息了两天,两天后便按照他母亲的安排给他和他的姐姐们讲起了课。

与之前言行有些古板的女师不同,贺渊虹讲学轻松幽默又博古通今,对任何典故滥觞都可以信手拈来,这样的风采无时无刻不吸引着陶新檩的目光。

多日的相处下,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午后,陶新檩突然开窍的发觉出,自己对贺渊虹生出了仰慕之情。

这个下午,也许是脑子里想的东西变多了,他听着听着课,心思便漫游到了天外。

正发着呆,耳边渐渐响起贺渊虹谦和温柔的声音。

“陶小公子,我的四个学生里就你的字写得最为懒散,若还不认真练字,你的三个姐姐就得继续留在这里陪你了。”

贺渊虹笑意温柔,目光从他的脸上滑到他的字,满是专注。

可惜他还在出神,贺渊虹只好用戒尺将他拿着毛笔往下垂的手腕一抬,让他从愣神中醒转过来。

回过神后,陶新檩往周边一看,三个姐姐都站在他右侧,满脸不情愿的看着他,院子门口躲藏着四五个拿着蹴鞠的仆人…都着急去踢球呢。

他没好意思看贺渊虹,但又想跟她呆久一些。

看着三个着急踢球的姐姐,陶新檩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他朝三个姐姐露齿一笑,磨磨蹭蹭地写起字来。

三个姐姐看到他故意磨蹭的样子,都气得牙痒痒,可是脸上又不能表现出来,三张白面似的脸都被气的红彤彤。

实在是等得久了,他二姐粘糊又无赖的声音立即腻歪到了贺渊虹身上:“贺女师~求求你了,给我们早点放学吧,法不责众嘛女师…

而且只有四弟弟没有把字写好,可不关我们的事,求求您让我们早点放学,我们三个真有要紧事要办。”

二姐觍着脸皮说这话时眼睛还止不住的往院外的下人身上撇,这个谎撒的实在不走心。

“确实不能让三位小姐这样干站着。”贺渊虹笑眯眯的说道。

少女们眼睛一亮。

“所谓教学相长,这几日我看几位小姐写的字进步显著,正好可以指点一下陶小公子,也能让我看看你们对书法的理解。”

贺渊虹逗小老鼠似的看着他三个姐姐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气馁的神情,没过多久,他的三个姐姐就苦着一张脸走到了他的身边。

少女们极不情愿地走近看了一眼他的字,只消片刻,都不住的咬牙切齿道:“陶新檩!你这字怎么还能越写越丑的!”

三人立即恨铁不成钢的焦急指导起他来,六只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字,三张嘴简直比得过一百个说书先生,都巴不得把自己的手剁下来接到他的手上,好能快点下学找那几个仆人玩蹴鞠。

贺渊虹则让出了位置,退到了身后青竹的阴影里。

竹林遇风便沙沙作响,他的目光随着落日的斜阳沾染住贺渊虹的衣角,衣角随风而起,被斜阳镀上了一层洒落的金光。

两人的眼神偶有交汇,就像羽毛落到湖面,摇摇晃晃后与轻柔的水融为一体,大抵是十分平静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贺渊虹温柔风趣,平日作风谦虚内敛却又腹有真才实学,朝夕相处下,他确信自己对贺渊虹产生了师生之外的情愫。

也许…他想离开自己的家人和贺渊虹重新组成一个家。

他对自己的喜欢从不隐瞒,所以他对贺渊虹的心思连他最憨的二姐都能看的出来。

一次他从贺渊虹的院子出来时遇见了母亲,手里正拿着贺渊虹给他剪的花,猝不防遇见了母亲,他十分心虚的把花藏到了自己身后。

“贺女师可从没把自己养的花赠与他人过,新檩,这花是你自己调皮剪的?”

他母亲笑眯眯要摸他的头,但手移到头顶时顿了顿,最后只落到了他的肩膀上,叹了一口气道:“唉…新檩长高了。”

“贺女师最近种了很多花…”

他躲闪的眼神还是被他母亲捉住了,没再遮掩,他索性直接露出一笑:“母亲总喜欢逗我玩,儿子的心意,母亲怎会不明了?”

“那你明白贺女师的心意?”母亲揶揄道。

“问问不就清楚了。”

陶新檩回答得很干脆。

当然,他早就打算这么做了,他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无论答案满意与否,他都会欣然接受。

“那贺女师要等你两年了,还有两年你才十八呢。”母亲笑呵呵的回道,手里的扇子摇啊摇。

“母亲,这还不是个有定论的事…”他低头去看手里的花。

一会儿担心自己握太紧把花捏的奄奄一息,一会儿又怕手里力道一松,花束掉到地上。

总之今年的乡试,贺渊虹没有参加。

又过了两年,他十八岁了。

母亲给他办了一个规模宏大的出阁礼,十里八乡的人只要愿意来,都可参加宴席。宴席中,在母亲的安排下,他和贺渊虹定了婚。

宴席一直办到了深夜,他早就离了席,离席后去到贺渊虹的院门口等着她。

不过时间等得实在太久,他几乎都要打起瞌睡来,若不是花丛中总有些蚊子嘤嘤作响,他怕是早就睡过去了。

嗅着花香,一阵磕磕绊绊的脚步声传来,他抬眼望去——是贺渊虹。

女人身边没有仆人护着,一个人扶着墙壁拖着步子回院。

陶新檩看着有些心疼,立即上前扶住了摇摇晃晃的贺渊虹,贺渊虹似乎喝了很多酒,身上全是一股酒气。

“女师,我扶你进屋。”他把贺渊虹扶稳,低头说道。

“陶新檩?”贺渊虹的眼睛勉力睁开,向他问道。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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