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子州·伯子寺(杳冥)65(1 / 2)

次日,清晨,雌鸡雄声破晓。

如常的时间,如常的地点,少长二人再次相向而坐。看着面前两眼放空的晚辈,玄思大师笑而不语,似乎对于一切都已了然于心。他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幅卷轴,递给了叶伺。

“这是。。。”叶伺颇感意外地眨了眨眼,一时竟然不知所从。直到对方投来肯许的目光,他才收敛心绪,伸手接过了卷轴。

“听我讲述一段尘封的往事吧。”玄思举起茶杯,慢酌一口,默默地注视着杯中的光影,目光不经意地沉淀了下来。

“我有一位挚友,名叫俞伯之。有一日,游历在外的他不慎迷途山野,饥渴交迫之际,幸得一位村农搭救,这才挽回了性命。在农家的精心调养之下,伯之很快恢复了健康。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他将身上所有的财物悉数奉送,奈何村农待人从善,不求回报,再三婉拒了这番盛情。后来眼见难以推辞,又知伯之是位文士,不愿辜负了他的心意,村农只好说,索性为其即将出世的孩子,求取一个佳名吧。伯之闻言大喜,苦思三日,终是有了结果,假使是个男孩便名‘靖’字,若是女儿就以‘婧’为名。不日之后,乳儿降生。看着襁褓中小小的生命,伯之心灯照悟,灵光突现,落笔生新,写下一字。”

“那字。。。。行循自然,浑化天成,其淡之妙,堪称造化之极。”玄思连声赞叹,毫不掩饰内心的炽爱。

“第二天,伯之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辞别了农家。归途路上,他始终沉浸在昨日的清妙,那神会的一笔,无意的一字,不思而得的一作,这便是书法的真谛。可是当他心生感悟,继而折返回村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令他大骇不已。只见满目的血色,遍地的陈尸,整个村落惨遭屠灭。”说到这里,玄思低头合掌,眼底流过一丝难掩的哀伤。

叶伺惊愕之余,不知怎地忽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了心头,于是急忙追问:“敢问大师,当时是否有人生还?”

玄思点点头:“的确有位幸存者,正是那位善良的村农。遗憾的是,他的伤势过重,留下寥寥几言,就已离开了人世。不过从他口中得知,那名新生的婴孩,已被家人趁乱携抱逃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那么这幅字卷???”叶伺看向手中,脸上挂满了疑惑。

“村农临终之时,曾经央求伯之将这字卷就地焚毁,就此隐藏那名婴孩的身世。但是伯之并未遵守承诺,而是私下收存了起来。自此以后,他便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奈何早已疯魔的他再也写不出当初的意境。过不多久,伯之带着那份未竟的志念离开了故地,从此杳无音讯。”玄思说时,望了一眼远方,那眸依然深邃含情。

“既是挚友之物,大师为什么还要赠予叶伺?”

玄思浅浅一笑,举起白皙的手指,敲了敲叶伺的脑袋:“这封字卷,如今可是一个宝贝哦。诸多势力纷纷来此探查甚至索要,譬如那些公门锦衣,譬如狐面人,当然还有你们御宗那位可爱的喑女。如此无趣的麻烦,贫僧可不想沾惹。”

“哈!?”叶伺惊讶了一声,万般思绪瞬间交织在了一起。首先,他终于理清狐面人真实的目的。其次,对于古儿的处境,不免产生了担忧。另外,那些公门锦衣,究竟所属何人?最后令他百思不解的是,为什么一个婴孩的身世如此重要?难不成背后隐含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真相?

“好了,这封字卷属于你了,是舍是留,由你自行决断。”玄思笑眯眯地说道,起身头也不回地便往寺中走去。

“前辈为何相信叶伺?”

听到叶伺的突然追问,玄思放下了脚步。看来自己的违心之言并未瞒过这个富有共情的孩子。他沉默片刻,低头深舒了一口气。

“我,相信司空。”

平静的湖面上,漂浮一根残羽,鱼儿争啄,惊起滴滴水珠。水珠落于芳丛,滋润着午后的花蕾,花蕾绽放,引来食蜜的蜂蝶。蜂蝶纷飞,不慎成为蛙口的美味,蛙鼓声声,唤醒了黄昏中的蛇虫。蛇影隐伏,逃不过月光下的鹰眼,枭鹰飞掠,一片残羽飘落湖面。这一切,正在悄然发生着,在天地间,在光影下,在水寺中,在那位跏趺而坐男子的感知里。

叶伺不知道自己身处何种意境,仿佛前所未有。周围每一片景象,每一缕声息,都在自己的杳冥之中。他想拾起那片残羽,可是百般尝试,依然还是从他指尖滑落。就在叶伺感到有些气馁的时候,耳畔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夫人在吗?夫人你在哪里?夫人快些回来吧。。。”

叶伺眉头一紧,终是睁开了双眼:“我啾,他怎么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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