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巳州·妄心岛（至血）33（2 / 2）

月光无尽，星河如缎。他们十指紧扣，一半是粗粝，一半是灵巧。他们目光相融，一份是感念，一份是温婉。那是风风雨雨的凝合，那是问心无愧的坦然。

翌日，黄昏的山岗，走来父子二人。沈念尘走在前面，目光深炯，沈正紧随身后，就像儿时高峻的身影里那个小小的孩童。夕阳西下，远山苍茫，他们停住了脚步，无言半晌。

“正儿，喜欢这里吗？”沈念尘蓦然问道。

沈正看了一眼父亲，深深点了点头：“喜欢。”

“真好啊，如此，我便没有什么遗憾了。。。”沈念尘沉声说道，伸出手掌，露出了可亲的笑容：“正儿，把剑给我吧。”

沈正犹豫了一下，眉头微蹙，然而，还是把剑递了过去。

“老朋友，久违了。。。”

沈念尘握着剑趋前几步，迎光出鞘，剑气破空之时，清辉如许而来。他深望一眼山下，带走了这里的眷恋，他深舒一口长气，留下了自己的牵挂。他回头望向自己深爱的儿子，慈爱一笑，将剑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正儿，不要恨我，我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

沈正的呼吸停止了，目光模糊着，意识渐渐散去。。。他看到了儿时的父亲冷漠目光里的微笑，听到了父亲严厉斥责后的懊悔，明白了父亲深沉的爱从未离开过自己。

他，奔向了他的父亲。。。就像儿时奔向那个伟岸的身影。。。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静寂的长夜，悄然降临，宁静的小村，黑沉凝重。突如其来的惊变，使得沈正犹如一具无知无觉的游魂一般，任凭阿璃在他身旁哭着，说着，呼唤着，仍然不为所动。

“阿璃，让我跟他说说吧。”

“婶子。。。”随着婉月公主的出现，阿璃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扑入她的怀中，失声痛哭。

“好姑娘，漂亮的眼睛可不是为了泪水而生的，”婉月公主嫣然一笑，轻抚着阿璃抽泣的肩膀，低声地说：“去吧，帮我照料一下邻里乡亲还有直儿。”

阿璃回头看了一眼沈正，眼含热泪点了点头。

婉月公主轻轻默坐，望着沈正那张熟悉的侧颜，还是流下了忧伤的泪水。

“我与你的父亲呵。。。我们自小相识，彼此倾心，怎奈我是无识的皇脉，他是宗门天下的少宗。皇室与宗门联姻，法理不许，无识之躯嫁入沈家，更是宗规难容。为了延续沈家的血脉，宗门的荣耀，我们决定舍弃了这份感情。”

婉月公主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目光温蔼。

“你的祖父离世之后，念尘知道了龙清剑的秘密，傲睨天下的他，自认可以掌控一切。然而你的出现使他理清了一个事实，无论对你如何冷漠，如何无情，都是无法改变对你的深爱，无法改变那永恒的宿命。随着不断增长的欲望和那渐渐消散的力量，他愈发渴求回到那个当世无双的沈念尘。可是，代价会是残忍的，命运却是注定的。他之所以舍弃一切，包括他的志向，他的名望，他的宗门天下，仅仅是想给你一个平凡的人生啊。”

“正儿，念尘常说，他无愧宗族，但是有愧于你。如今他将宿命的抉择交给了你，你莫要辜负了他，去问问你手里的剑吧，去问问自己的内心吧。”

婉月公主说完，站起身来，离去时，眼里又是坠下了星光。

这是一处虚灵的空间，沈正的面前站着一位黑袍男子，他背身昂头凝视着前方。一滴水珠不知从何处凝集，弹指之间，又不知坠落何处。

“年轻人，你终于来了，”黑袍男子打了一声招呼，并未回头。

沈正看着他，一言不发。

黑袍男子笑了笑：“你比你的父亲，更加持重啊。”

沈正依旧默不作声。

黑袍男子慢慢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五官冷峻的面容。此人器宇不凡，煞气逼人，蜡白无瞳的眼神中，仿佛失去了什么，而又在期待着什么。

“好吧，本尊长话短说。”黑袍男子缓缓走向沈正，擦身而过时，眼中泛起一抹异色。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此刻虽然悲伤迷茫，但是内心依然沉稳睿智，过多的说辞，适得其反。他只能守候，静待，任其自然而然。有些事情，万年的等待不及一瞬的发生。

“可能让你失望了，龙清剑并无所谓的魂绝，只有一种宿命的力量。这种力量，天下无上！”黑袍男子语气坚重，没有一丝迟缓。

“代价是什么？”沈正淡然而问。

“至血，至情，至我，三者皆无，方能拥有这份无上的力量。”黑袍男子直言不讳，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

沈正低垂的双眸，微微抬起，他转身看向黑袍男子：“你，又能获得什么？”

黑袍男子蜡白的双眸，忽地掠过一缕黑雾，摇头一笑道：“年轻人，你仅是失去至血而已，不必小题大做。”他转身看向沈正，四目相对之时，分明见到对峙的光芒。

“最后一问，你，是谁？”沈正的问题，随着他的目光直逼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沉沉一笑，避开了这道明锐的目光，颔首行揖道。

“在下。。。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