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漂泊(1 / 2)

  宝相庄严,我心里却没有升腾起肃然之感,相反,那颗不存在的心忽然加速跳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爆裂,膨胀,要开出一朵花儿来。

  我深吸了一口草叶清香,强迫自己平定心神,吹掉沾在褡护上的一颗水珠儿后,快步朝崖上跑去。

  公子盘坐在最大的一座像龛前,手握佛珠,闭眼轻祷。他玄淡青色的袍子扑在地上,远望去,就像是他自己的影子。

  我忽然有些嫉妒那尊面无忧喜的观音,因为她每日都与公子相视对坐,一处,便是四五个时辰,而我呢,即便揽尽了端茶倒水缝衣侍饭的贴身活,也只能在他身边待仅仅一个时辰。

  于是便朝那清隽的背影走去,脚踩碎砂,却全然无声,可是离他尚有几步,喜宁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食指贴唇嘘了一声,拽住我的袖子,将我扯到崖边。

  喜宁还是个小孩子,扎着牛角髻,身高只及我腰际,所以被山风一吹,双脚便离了地,所幸被我抓住,才不至做了那山峦间的一只风筝。

  哪知这小孩儿很不懂得何为“知恩图报”,站稳脚跟后,扯住我的袖子,拍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道,“别......别去打扰公子......”

  “为什么?”他说“打扰”,这个词我听着很不顺耳,于是竖起眉毛,冲他做出一副凶相。

  喜宁吐舌,看了眼公子后,悄声道,“今早信鸽传来战报,说......”他垂目,脸上有凄悲之色,“说范将军的残部已经被全数剿灭,秦王凶狠,下令将所有战俘坑杀,一个未留,其中,便有将军二子。”

  “吓?”

  我惊呼,见喜宁看向我,连忙转头望着崖下,不让他觑见我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的喜色,嗫嚅道,“那公子他岂不是复位无望了?”

  我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喜宁本就心性单纯,故而以为我也同他一般怅然,于是便微微点头,凄道,“清欢,从此,公子便只能是公子了。”

  这话的意思只有我们几个能听懂:公子从此便只能是我们的公子,再也无法成为天下苍生的君主。我在心里将这句话反复品磨,心里的花儿也因它的滋养怒放开来,胀满胸膛。

  “清欢,日后,便只有我们三个陪着公子了。”

  喜宁揉搓着眼角,走向一旁的洞窟烧茶去了,我见他走远,便重新朝公子走去,一步一步靠近,盯视他许久,才跪伏在他身后,将手中褡护抻开,轻轻盖住他的肩膀。

  公子的肩膀是瘦削的,侧看,薄得像被斧劈过一般。我心头泛起一阵战栗,尚未抬起的手掌轻轻在那两扇肩上握了一下。

  触到他的骨骼,我一惊,方才回过神来,急着要将手掌撤回,哪知,左手却被他的环上来的右手覆住,指尖压着指尖。

  他的指头很冷,即便我的手指没有温度,却仍感觉到了那贴近的寒意,只是,这寒意在我心里,却化成了一股热流,烫得我整个人差点跳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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