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遁，分离33（1 / 2）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发乌黑，面色红润，目光却十分黯淡。

他望着远处的平原，那是枥阳的方向。数日车马颠簸，已让他身心俱疲，眼中的失望全然已藏不住，心中苦水似乎要如同汹涌波涛般喷薄而出。

他姓商，名晟，是昔日秦国大良造商鞅的嫡孙。

祖父变法过厉，其余世族因此不满，那赢驷竟拿商家替了罪名，这对于他一族来说便是个毁灭性的打击，一夜之间，全族尽诛，只剩下他与兄长幼妹出城逃亡。

兄长商谦身材修长，已然加冠，身穿一袭青色长袍，上面绣着金线图案——至少可以证明曾经身份何其尊贵。相比而言，商晟的衣着便没有这般艳丽，一身玄色长袍，无过多修饰，却自有一番风骨。

看到商晟那般忧心忡忡，商谦也只作强颜欢笑：“无事，这几日我们少说也赶了百里路，离那楚国也不远了。”说着，便使着车轴稳了稳方向，免得一个疏忽让前面那两匹瘦马栽到野田之中。

妹妹名唤商荃，年方九岁，眼眸清澈明亮，脸庞纯净如玉，皮肤白皙细腻，看上去看上去娇小玲珑，惹人怜爱。此时的她，正在车舆内静坐，手中掂着几条经文，却不知是诗还是礼。

轻叹一声，商晟便回到车内，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几日前那些伤心事有些蹊跷，如今再思索一番，更觉心神不宁，却又不知如何形容，只得从袖中掏出一块玉帛，细细抚摸着，紧蹙的眉头终于放松了下来，仿佛这是他获得慰藉的唯一方式。

“晟儿，此物你定要收好，家中你最为伶俐，拿着它，去寻那右楚相，告诉他，羽化登仙之事皆藏于此中，他会护你等周全的！”天色将晚，母亲大人的嘱咐又在耳边响起。

他虽善读经书，却并不知道这“羽化登仙”为何事，母亲既然已这般叮咛，这帛书定然是什么极为重要的物什，还是收好为妙。

为避开人群密集之处，他们已越过了连绵起伏的山丘，穿过了萧瑟寂寥的森林，即便是在风雪交加的天气下，他们仍无法停歇。

没办法，秦君已向所有的郡县发放了悬赏文书，同时还调动了数百近卫来抓捕他们。

又是一夜朔风，这荒郊野地的，确实非常寒冷，三人就这般挤着，在那小小的车厢之内，自然是十分的不好受。

想起来，这地方改革，还是祖父的谏议，若是没有这变法，他们大可在旅舍驿站之内歇息，不必如此风餐露宿、提心吊胆，嘴角一丝苦笑，心中对祖父又起了一阵埋怨。

就在此时，车外马蹄阵阵，三人全部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

只见车外一片火光，那是一伙披坚执锐的军士，打着火把，如同毒蛇一般摸了过来，虽只有三两骑兵，在火光映衬下，三人的身影显得格外脆弱。

商晟一跃而起，扬起马鞭，勒住缰绳，车子缓缓动了起来，可那骑兵终究并非等闲，见他们要逃，竟也追了上来，树林之中也是穿行无阻，如履平地。

马车在林中颠簸前行，发出沉闷的响动，这个少年紧握着缰绳，把着车轴，却也是无可奈何。虽说他骑术极强，可这毕竟是马车，而那两匹马也是瘦骨嶙峋的模样，渐渐地，三人与那追骑的距离就这样不断减小。

只见寒夜之中，他的眼中透着一丝朱红，异常诡异，这点异光极其微弱，极难分辨出来。

一面揽着车子，一面分辨道路，倒也绕过了许多坑洼之地，免了许多车毁马衰人伤的情况。

怎奈天不作美，亦或是三人气运不佳，其中一匹马竟一声嘶鸣，随后直挺挺倒于地上，四腿抽搐，怕是要原地升天、去那掌管畜生的鬼神处点名了，他们心中一颤，车也因此慢慢停了下来。

那三骑之中之首看来与这家人相识，骑至跟前，跳下马，也只是将手搭在腰间剑鞘之上，并无直接动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