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海蛇(1 / 2)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这一年是邹成子从龙涎山回来的第三年。今日正逢落岭镇的集市,街道上叫卖声不绝,近些年,落岭镇以生产蔬菜出名,日渐繁华。

邹成子走到一个卖布的摊位前,买了七尺五寸布,想着回来的时候给妻子做件衣服,叮嘱摊主不要扯卖过的那匹布,而要在整匹布上扯。他此行是要办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可依旧有心情给妻子礼物,心思稳重,可见一斑。

出得镇外,邹成子祭起手中长剑,一道剑光冲天而起,他驾起剑光,往西北方向飞去。三年来,他道法精进,已能御剑飞行。不到半个时辰,已来到八十里外的兖州城。进城寻了一家叫做酒仙楼的客店,上得二楼,顾客也不甚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随便叫了些酒菜,一边望着窗外的街道,一边吃饭。

那店小二见邹成子身携兵器,上菜的时候便上来搭话,说到:“大爷,也是个会家吗?此地不远便有一个剑术高手,不知道和大爷比哪个厉害。”邹成子问道:“敢问是哪位高手?”

店小二答道:“兖州城东南方向八十里,有一个所在唤作落岭镇,出东城门走路不到半个时辰,便能到峄山脚下,那高手便是峄山派的掌门,仙讳唤作邹成子是也。”语气颇为自豪。

邹成子微微一笑,也不搭话。那店伴见他只是微笑也不搭话,便以为他不以为意,接着说道:“邹掌门当年一剑灭四霸,那四人本是落陵镇上有名的“菜霸”,欺行霸市,百姓敢怒不甘言,苦其久矣,邹掌门一口鱼熊剑,杀得四霸天血溅峄山脚下,才了落陵镇今日的繁荣……”

那店小二滔滔不绝,似乎说的是他自己的丰功伟绩。邹成子淡泊名利,从不故意宣扬,但此刻听旁人说起,心中也是一阵得意。他摆了摆手,示意店小二下去吧,自己要吃饭了。那店伴意犹未尽,边走边嘟囔道:“别看你也有把黑剑,肯定没有邹掌门的鱼熊剑厉害——”

邹成子呷了口酒,只听楼下街道上传来一阵敲锣声。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皮肤黝黑的老汉,边转圈边敲着一张锣,身旁已站了许多人,那老汉身旁还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穿一身黑黄相间的戏衣,戴一顶黑色高帽,脸上画着油彩。

只听敲锣声止,那老汉说道:“各位,瞧好吧。”那少年提肩掀跨,开始围着众人踱步。围观之人瞧他打扮,都以为这小孩是个唱戏的伶人,却久久不见其发声。只见他站在人圈正中间,金鸡独立,左手举过头顶,右手捂住上半边脸,一寸一寸的往下移。

围观中有人说道:“这是戏曲中常见的把式,叫做拉脸。”众人见他还不开嗓,都有些不耐烦。却见那少年又使一个“拉脸”,猛的一摇头,脸上油彩本是一张黄色的脸谱,“歘”的一声,竟然变成一张黑色脸谱,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少年脸上陡然又有三次变化。围观之人先是惊愕,面面相觑。紧接着叫好声、掌声不绝。兖州城里还从未有艺人表演过此等绝技。

众人喝彩声中,那少年另有绝技。只见他表情狰狞,圆睁二目,配着脸上油彩,更显恐怖骇人,走到人群边上,眼神扫过众人,微微张口,吐出两个上翻的獠牙。人群中拉着大人手的孩子,立马吓哭了。有胆子小的呼喊道:“妖怪呀”,再看时,已跑远了。引的众人一阵发笑。

那场中少年,口中獠牙已变成四颗,在他的吞吐下,四颗牙上下左右歙动,时而四颗全在上,时而全在下,时而两颗在上,两颗在下。灵活的真就如这少年口中所生长一般。只听又一阵敲锣声,那少年已在中间站定,抱拳向四周行礼。

那老汉也唱个肥诺,向众人深施一礼,说道:“漂泊之人,初登贵宝地,耍牙变脸,是老朽吃饭的手艺,老少爷们们,不嫌这孩子丢人现眼,施舍一根汗毛,比我老头子的腰都粗,只盼给我老头子添个嚼口,给这孩子添件衣裳。”说着双手托着锣,开始在人群中敛钱。众人看这少年年纪轻轻便有此等技艺,自有一番苦练,也都愿意施舍。

邹成子坐在酒仙楼上,观那少年表演,也啧啧称奇,他见多识广,知道那“变脸”乃是巴蜀之地艺人的拿手好戏,从不外传。此前也曾见过。但那口含獠牙的“耍牙”绝活儿却是闻所未闻,不禁也给这少年叫了一声彩。

不过此行他大事未成,再厉害的技艺他也无心欣赏。吃过饭,付过饭钱,走出酒仙楼,人群已经散了。穿过街道,出西城,北行不远,眼见是一片树林。

邹成子快步走进树林,林中颇有老树,走过一棵长有树瘤的大杨树时,想起上次来时与兖州城的一位土人同行,那人戏称此景为“乌龟爬树”。他在林中禹禹独行,少顷,在一棵老槐树前站定。

那槐树大可数抱,足有两三丈高,树叶却是凋零大半,光秃着硬枝股。里地一丈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俗称树眼。邹成子望着那道疤,喃喃说道:“就是这里没错。”他绕树走了数圈,心神变得安静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件长约尺许的物事,似乎是两把匕首。

邹成子将其紧紧握在手中,只见这“两把匕首”一黑一白,两头尖,中间粗,形状如枣核,此物乃是他的贴身法宝,唤作“阴阳梭”。只听“嗖嗖~~”两声响,手起处,两把阴阳梭一左一右,插入老槐树两旁的树里。邹成子紧握掌中鱼熊剑,侧身躲在树后。望着老槐树上的云朵,内心充裕而坚定。

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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