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活下去30（2 / 2）

“这是奥斯曼王国的建国国王留下的话语。而且──他也说过所谓贵族，是站在最前面领导众人之人。”

不知道男服务生是否察觉到李诚跟瑞秋之间正静静交谈的气氛。他送上前菜时没有做多余说明，只讲出餐点名称，在端上桌后离去。

“冒险者是种极为辛苦的行业。所以很多人才会组成团队，尽可能提高安全性。但要应付的魔兽跟亚人也很凶恶，残酷，而且强大。”

“是啊。”

亲眼所见冒险者要面对的现实……必须在只有少许情报的状况下，对抗会毫不犹豫来吞噬自己性命的魔兽跟亚人，时而有人丧失性命，时而有人拯救其他生命，他们是守护人们不受这个异世界祸害危及的──盾牌。

“瑞秋小姐为什么会当上调查员？”

李诚心里不禁浮现这个疑问。她──瑞秋．泽帕涅尔跟只有名字的一般人不一样，应该是出身拥有姓氏的贵族或王族。如果是担任负责综合公会事务工作的文书职员就算了，调查员是要亲赴战场的工作。这样当然会伴随着危险性。

实际上，第一次遇到瑞秋小姐的时候，她就被哥布林群体抓住了。

“你问我加入综合公会的理由吗？──一开始，只是单纯被命令这么做……呢。”

“被命令？”

意思是家主或当家那样的人要她这么做吗？

“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我的父母肩负贵族的义务，而我要像他们一样，就得学习很多东西。所以我就被送到城堡都市巴尔加的综合公会来了。我刚开始一两年是当柜台小姐哟。”

贵族的义务？是她刚才说要站在最前面领导大众的义务吗？不对，更重要的是，瑞秋小姐以前居然是柜台小姐！

“瑞秋小姐以前是柜台小姐啊……感觉柜檯前面会大排长龙呢。”

“是啊，都排到外面去了呢──”

“诶！?”

“──骗你的。”

不晓得是不是自己这么说，弄得自己也难为情起来了，瑞秋小姐变得满脸通红。原本气氛变得有点沉重，感觉这样一弄，心情也轻松了点。

李诚动手吃起前菜，喝着餐中酒，询问瑞秋小姐为什么会从柜台小姐转任为要出外奔走的公会调查员工作。

“我以前一直在想。我该学的，是这种事务工作吗？我并不是瞧不起柜台小姐的工作。柜台小姐也是要记住关于魔兽，亚人的知识和附近一带的地理，还要做各种可以辅助冒险者的安排，要记的跟必须做的事情多得跟山一样。”

的确，接委托时会问柜台小姐一些细项，但从没看过她们答不出来的状况。她们到底记了多少知识，才有办法立刻回答呢？

“柜台小姐有辅助冒险者旅行的任务。不过，随着我担任那份工作愈久，我目送的冒险者们不再回来的状况也愈来愈多了。没有回来的理由有很多种，而其中之一是公会缺调查员。调查员的工作不只是委托完成后的事后调查。调查员要仔细调查送到综合公会的情报，还要做写委托书用的事前调查，在冒险者们去委托目的地以前先到现场查看。我想诚先生已经知道那是多危险的工作了。”

李诚挑选任务时没有多想什么的那一大堆委托书背后──说不定有综合公会的人在赌命努力着。

“所以，瑞秋小姐不是选择出发前的辅助工作，而是确保目的地安全性的工作吗？”

“对。”

如此说道的她，双眼直直注视着我。

“请让我以一个综合公会职员的身分，给诚先生一点建议──你应该要找伙伴。你在d级升级考试展现了充分的战斗力。我深深理解到，你有极为充足的实力到d级以上。可是，不管是冒险者，还是探索者，需要的都不只是战斗能力。”

“瑞秋小姐，我可是『无魔者』啊。而且──”

而且──有不会疲劳，伤口还像怪物一样会再生的身体，又拥有这个世界不存在的vmb之力──对这个异世界来说，自己是个异物。

“不对。无论你来自哪里，过去经历了什么样的日子，又遇到多么让你对现实感到悲观的事情──”

“？”

“你身为一个冒险者，被认可为探索者，应该在这个国家，在城堡都市巴尔加认识了许多人。大家不会因为你是『无魔者』，就和你保持距离。不管你有多特别，大家都不会远离你。至少──我是这么想。”

李诚无法把视线移开瑞秋小姐的双眼，就这么凝视着她，甚至忘了眨眼。

“对……对不起，这样不只『一点建议』吧──”

或许因为一直被盯着看感到害羞了，瑞秋小姐泛红着脸低下头，用叉子卷着肉酱面。

“不会──谢谢你。你这样说我心情也轻松了点。我确实需要伙伴。要组团处理各种委托是有难度，但要以某些事为目标前进就一定需要伙伴的帮助。我明明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李诚想起了“p0wder”的队友们。fps游戏大赛基本上，普遍都是数人vs数人的团体战。不仅是比个人的技巧。这是种无论如何都要以团队为单位行动，为追求团队胜利尽一份心力，并以胜利这个目标而同心协力的团队运动。

这种概念应该不只可以用在游戏方面，现实也是一样。怀抱某种目标前进时，光凭个人的力量，总有一天会碰壁。光以一个人的视野来看前往目标的道路，会只觉得是条狭窄难行的路。所以人会寻求同伴，寻求朋友，寻求可以一起走下去的搭档。

“诚先生你……当上冒险者，当上探索者，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或目标吗？”

李诚把空玻璃杯放到桌上，这时看准时机的服务生静静走来，再次把杯子倒满餐中酒。

“谢谢。”

服务生听到这句话，便露出淡淡微笑离开餐桌。端来的餐点，则是主餐的鱼肉料理。这是用了应该是白肉鱼的一整只鲜鱼，很类似义式水煮鱼的料理。白葡萄酒的芳醇香气跟薄荷香融为一体，而装满整个盘子的海鲜跟类似番茄的食材也跟它的色彩一样，飘散着繽纷香味。先吃一口……李诚把叉子伸向盘子，同时回答瑞秋小姐的疑问。

“你说……目标吗？”

李诚──有目标。在牙狼迷宫体认到，自己的身体并非一般人体。而相同的，也感觉到了一件事。打心底感觉到──自己拥有这个异常身躯的意义，掉到这个异世界的意义，还有能够利用vmb之力的意义──要讨伐为这个异世界带来灾害的迷宫。

这就是李诚现在认为的生存意义，是目标，也是目的。并不是想成为讨伐迷宫的英雄。也不是想成为拯救王国人民的剑。更不是想成为拯救异世界的救世主。

李诚，要以一个fps玩家的身分──在这个异世界活下去。

“我当然有目标，有想做的事，也有想完成的事情。我在这个──奥斯曼王国遇到你，遇到雷米小姐，遇到马鲁塔先生。成为冒险者以后，我也遇到比我年轻，等级却比我高的冒险者兄妹。也目击到一些等级比我高很多，却真的一下就丢失性命的冒险者。我寻求的这条路，绝不轻松。我说不定会像那些冒险者一样轻易死去。就算这样，我还是要……”

后续的话语，李诚无法说出口。李诚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这个异世界的异物。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抱着要独自讨伐迷宫这种有勇无谋的想法。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瑞秋小姐的左手，轻轻握住李诚随意放在桌上的右手。李诚不禁跟瑞秋小姐四目相交──她眼眶微微湿润，开口想讲些什么。

『没事的。』

瑞秋小姐好不容易才说出口的话，并非奥斯曼王国共用语，而是李诚掉到这个异世界后第一次听见的中文。

『没事的──没事的──』

以温柔语调重复说出的这个词，让李诚不禁泛泪。感觉到包覆自己右手的那股力道稍稍变强，于是李诚也翻过手掌，轻轻回握。

“谢谢你──”

这一句话，是李诚活到现在，最由衷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