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寡妇清与兰亭记31（1 / 2）

两税法推广以来，酒肆在天南城遍地开花。

江南的甘露，剑南州的烧春、徽州的灵溪、桃州的富水，只要想喝，就有地方喝得到。

春熙路一带，有许多胡姬开的酒馆，来杯玉藤美酒，瓜州的三勒浆、龙膏、葡萄酒，边喝酒边欣赏胡姬曼妙奔放的舞姿，会有许多乐趣，但那是爱热闹之人的所在。商旅请客，朋友间宴请，都是最好的去处。

褚青田独爱渭城酒家，这里无论什么时候来，都是那么清幽雅致，更大的理由是，只有这里才喝得到寡妇清。

只要看到店外有银鞍白马，一楼喝酒的人都会压低本来就很低的嗓音。

酒馆二楼朝西方向，有间名为秦苑的房间，褚青田在这里喝酒。

寡妇清没有阿婆清、郎官清那么浓烈的味道，相反，它真的很清，纯净得如同一汪龙潭，是秦国寡妇清毕一生之情感酿造而成。

桃州的小米加上庐山谷帘泉，经过二十四年的冬窖，初制时黄色方才会滤去，寡妇清的一生，用酿酒来取悦自己，留世十二坛，早已成为饮者心中神品。

寡妇的情感，是一种有缺陷的情感，但一旦倾注某事，就会有别样的炙热，褚青田理解这样的情感。

他也遇到过这样的人，他入学宫的第一天，便在学宫东门遇到一位白衣女子，惨白惨白的脸，满眼的幽怨，走过的地方，似乎都带着些许霉味。

褚青田与她擦肩而过，他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就是那么一眼，让褚青田很多次与她擦肩而过，很多次回头。

有一年学宫桃花盛开，褚青田选了一棵，半夜移栽到女老师的窗前。第二天女老师推窗，看到了那棵桃树，看到那些桃花，她看了桃花多久，褚青田在远处看了她多久。

褚青田后来了解到，那女子是学宫的老师，新婚之夜，她丈夫去北方打仗，再也没有回来，她便有些失常，不再穿鲜艳的衣服，也不再与人交流。她在自己的小木屋，得有三四年从未出过门。

褚青田遇到她的那天，刚好是她走出木屋的日子。

褚青田看了她三年，她也看了褚青田三年。

又是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白衣女子走出木屋，递了一把伞给在屋外守候的褚青田，他打开伞，她挽起他，走出学宫，来到渭城酒家，点了一坛寡妇清，褚青田喝得大醉，醒来后白衣女子已经不知所踪。这些年，褚青田时不时回来这里饮酒，他有种直觉，这个女子总有回来的一天。

晚霞下清酒，只要那么一杯，许多事情就会慢下来。

今天的褚青田，一边喝酒，一边等人。等一个远道而来的人，等一个值得等的人。

两杯酒下肚后，他听到了敲门声，机要处处长李旭亮的声音随即传来。

“公输大小姐到了。”

褚青田起身，开门迎上一身白衣，白纱蒙面的公输咫尺。

他躬身道：“公输小姐风尘仆仆，居然一到天南就想着见青田。”

公输咫尺没有想到褚青田会如此面善客气，急忙说道：“想不到日理万机的巡检司青田大人，居然抽得出时间。哦，大人真是好口福，居然有寡妇清。给我先来一口。”

褚青田有些愕然，继而非常惊喜。

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一杯酒拉进两个人陌生人的距离。咫尺入座后，边喝酒边说道：“事发突然，我等又毫无头绪，否则又怎敢惊动青田大人。”

她回避了巡检司几个字，直接点出褚青田。一挥袖，桌子上多了一坛酒，文君酒。

公输咫尺道：“寡妇清是旧秦国所用法子，文君酒却是诞生在天南之地。你说奇怪不奇怪，酒这个东西，距离它的出生地越远，就越有价值，也越能找到懂的人。家父最爱文君酒，托我捎一坛到青田大人处。”

褚青田倒也不客气，收酒入袖。微微笑道：“谢谢你。”他也有意回避了族长的人情。

公输家族与巡检司有很深的渊源，现在巡检司机关消息检修，人员都来自公输堡，但公输家确实很多年没有派出重量级的人物出山。所以，褚青田得知公输家族的大小姐来到天南，颇为诧异。

现在褚青田听完公输咫尺所述，顿感头疼。

对人类世界来说，失窃龙骨掀不起多大的波浪，大家对消失万年的龙族，充满了想象。有畏惧，有认可，但已经不太相信会出现在现实中。所以，即便你告诉他，有一块龙骨消失了，他也只会认真地看你一会，告诉你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