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莲妖往事（下）（1 / 2）

他对莲说：“莲兄，这么多年，承蒙你关照。老夫一生无所爱，也无人爱，唯有你，愿听老夫所言，感老夫所感，如今岁月如刀，我已年迈不堪，恐怕时日无多。不知是否是上苍垂怜，让老夫在晚年碰到这么个孩子。”

他不停地说着，说着，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又仿佛，现在不说，便再没有说的机会。

莲默默听着，只觉得一阵阵的失落涌上心头，不知是因为他称呼自己为莲兄，还是因为他那近似遗言的告白。她何时有了心？又何时有了心痛的感受？莲瓣颤抖着，晚间刚凝成的露珠，无声滑落。

他临走时说：“莲兄，相交日久，竟连名字都忘了告诉你，在下柳逢君，逢君逢君，与君相逢。”说完长笑三声，拂袖而去。

莲第一次感受到，爱情的复杂滋味，与君相逢，有痛楚，又有快乐。

之后，他再也没来过，只是那孩子像接替了他，还是隔不久就来湖心探望。孩子是孤儿，随他的姓，取名柳白。这都是柳白同她说的，他还对莲说：“师父希望我像你一般，与尘世无染，洁身自好，所以取了白字。”孩子的天真无邪冲淡了她心底化不开的悲伤，她甚至心怀感激，感谢上天赐给她的这段相遇。

就这样，时光流逝，转眼已过了千年，来陪伴莲的少年已不知是柳白的第几世孙，千年日辉月华的滋养，莲终于化为了人形，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捏捏少年的脸，摸摸少年的头，可……可……

说到此处，白华早已泣不成声，王满清梦也相对无言，他们自然知道，那朵莲就是如今已化为人形的白华，而柳白后人却早已在白华闭关化形的期间死于那场纷争。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种蓄积了千年的深厚情感，对于白华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所以此刻，就算王满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白华拭干眼泪，看着王满清梦二人为难的神情，却展颜笑道：“你们二人也不必为难了，我今后也不会再为难王家的人，就在你们被困的时候，我已经解除了镇民身上的傀儡术，想必这时候他们已经和家人团聚了。”白华说着说着，神色一黯：“实不相瞒，化形后的这几年我的心里仿佛时刻压着一块石头，所以我只有不停地杀掉王家的人，搅得他们不得安生，甚至还牵连了许多无辜的人，但是这颗石头却越来越重，直到快把我压得喘不过气，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颗石头不是仇恨，而是我心中的执念。他如果还在的话，会不会怪我这样做呢？”

清梦轻抚着白华的后背，柔声安慰道：“白姐姐，你莫要伤心了，万事皆有因缘，恶人必食恶果，何苦为难自己呢？相信柳老前辈在天有灵，也一定能理解你的。”

白华道：“你说的对，清梦妹妹，我也该放下了，也放过自己。”

解决了这桩恩怨，王满内心却如何也轻松不起来，不知是愧疚，还是什么情绪，就像一团棉絮梗在他的喉咙。

王满轻抚下颌，眼神游离，仿佛思绪又飞回到了师父流泪的那个夜晚，这时，他才真正明白，师父为什么流泪，他是在心疼自己，流血当然不算什么，可这种莫名的重负，却会一直压在肩头，往后余生，他都得负重前行。

王满摇了摇脑袋，把纷乱的情绪抛开，问道：“白姑娘之后有什么打算？柳家的那位后人你要不要相认。”

白华沉思片刻，道：“罢了，我已见过他们。”王满想起那两个少年确实来过镜湖，还被白华施了傀儡术，要不是自己及时制止，恐怕早已互殴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