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次（3）8（2 / 2）

凝明虽似懂非懂，心中却想，那凡人为何好端端的说起这道禅法呢？这又是吹笛又是说禅法的，明明似有开解之意，难道初心彼时心境不佳，被那凡人看了出来？但转念又想，一位凡人遇到一位这般貌美的女子，炫耀下才学也是说不定的。

见她停顿许久，“后来呢？”这话倒是帘中之人问的。

后来倒是还有一些。

雨停后，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包裹的小物轻轻塞在她的手中，叮嘱了一句，“大方糕要趁热吃。”隔着帕子点心的温软徐徐传来。看不出他是何表情，却闻他轻语道：“我们，后会有期。”

“我们，后会有期”。初心记得，他说这话时，仿若微风吹开了绿蘋，她虽知只是一句寒暄之言，却无端坠入云雾里，莫名生出几分期许来。

“后来，”初心简略的说：“分别之际，那位公子道了一句‘后会有期’。然而他早已不存于这世间了吧。”

诸人哑然。

对于初心的这段相遇，凝明虽为其黯然，却也庆幸再无下文。即便是仙人之间，也未必能修得正果，更何况是与生命不过数十载的凡人。这样的结果反而好，那凡人于初心的美好与温然，想来要比情愫更能伴她千载万载。

初心想，明明就是后会无期。江南的每年春日，她都曾去过慈恩寺，却再也没见过他。

是了，他早已不存于这世间，明明就是后会无期。想到此，她从来也无暇生出的怅惘，竟默默的绵延开来。

轩内谜一般的沉默，半晌之后，帘中之人问鸟儿，“故事如何？”

鸟儿谜一般的有哽咽之音，颤微微道：“翠羽喜欢。”

它通身碧翠，名叫翠羽很是贴切，初心想。

那人便问：“院首与大殿想要知晓什么消息？”

来之前，他二人便在客栈里争议不休，心中不过两个问题，第一是香霁是否安好，第二是香霁究竟在哪里，两人却关心则乱，为此反反复复，难以抉择。在两个问题中，凝明最终还是决定问第一个。毕竟香霁的安好远比他在哪里更为重要。他若安好，他们终究还是能够找到他。一想到此，凝明竭力克制住略有颤意的声音，问：“本君的至亲之人名香霁，我们便是想知晓，他可还安好？”

气氛似又凝了一凝，帘中之人等了等，似在安排措辞。

这一等待不过几瞬。然而，凝明二人皆感觉长如一生。

帘中之人最终答道：“安好。”

如此，他二人在心中长长松了口气。一颗心似有无尽的舒展。

凝明自与香霁离散后，便觉得自己的悲与喜从此封在冰冻里，看得分明，触之不及。久之，五感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不敢睡去，不想醒来。日日与夜夜不能安宁。他想，霁儿既然安好，为何从不现身呢！清凉道若难有安身之地，那为何不去苍风积找他呢？他已为霁儿拼出了一番天地。

此时却听翠羽问道：“若遇见香霁殿下，大殿想与殿下说些什么？”

帘中之人斜了一眼鸟儿，可鸟儿却神色自若、视若无睹。

凝明沉吟片刻，朗声道：“兮院从前所藏的好酒悉数不见了，想问他，是不是他把那些酒藏起来了？”

帘中之人：——

翠羽：——

初心：——

人鸟共睹他好一番郑重思索，本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掏心掏肺感天动地的话来，结果是这么一句。

“那院首呢?”翠羽又问。

帘中之人更是斜了翠羽一眼。

初心此时有如释重负之感，总算有些眉目了。只是她心中的苦水却无法当众一吐为快。

大方楼设立三年，也是经年的积累才有今日的声名鹊起。三年间，她一直在观望。自她离开无花宫，执掌兮院，数千年里背负着如此重要的职责，却无丝毫进展。久之，她会在心中描摹那位殿下，思索与体会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会想些什么。久之，香霁渐成她一道挥之不去的心魔。素未谋面，却也熟稔至此。是以，找到殿下，从此卸下一身差事，做回正常人的心情，她怕是比凝明还要迫切。

轩室尤静，只听她似是无限向往的道：“回兮院好好睡上一觉。”

帘中人：——

翠羽：——

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