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未时9(1 / 2)

银铃声渐远,张怀仁坐在房里,午时奏折被递给皇帝,谢念给他的那串新编的手绳系在手腕上,褪色的那根却没有被摘下。

新旧两根黑色的手绳缠在一起,像是并蒂的莲。

张怀仁揉着眉心,依靠在门边,眼睛里的黑像是浓稠得化不开的漩涡。

骨节分明的手扣在门框上,青筋爆起,扣掉了木头上褐色的外层,露出了内里泛白的纹路。

马蹄声渐远,张怀仁还是没推开这扇门。

是他把谢念拐进绿卿斋的。

当时谢念的父亲位及中书省,母亲秦韵侯门将女,谢念头上一个姐姐,两个哥哥,谢家小公子——这个名头端的是家族显赫,万千宠爱。

张怀仁怎么会不知道,红墙绿瓦是困不住一只鹤的,鹤于天际振翅,只需遨游天地间,赏万千山河。

所以他去找了谢中书和秦韵,让他们将谢念送进绿卿斋。

绿卿斋,出世闲云野鹤,入世一代天骄。

他当时给谢中书许诺的是一只鹤,而不是什么一代天骄。

而他想要从谢念那里讨来的许诺却大相径庭。

他对谢念说,只要进了绿卿斋,除非选择出世,否则这辈子都不得入东宫——

他说什么谢念便信什么,所以这次他甚至都不用犹豫,不用徘徊,他知道谢念会信的。

于是那天漫天桃花雨,谢念说,我一定会入世的。

彼时张怀仁心中欢呼雀跃,他的私心和计谋得逞了,谢念说他一定会入世的。

如果红墙绿瓦困不住鹤,那就用情、用义,化成引线,牵扯住这只纸糊的风筝。

张怀仁从生下来就注定在这不见天日的四方之地算计,他杀了人,不后悔,走错路,不回头。

杀伐果决是他的命,阴鹜诡谲是他的骨。

他从没后悔过,但是他最近越发动摇了。

张怀仁手上泄了劲,那被扣得掉皮的可怜门框总算得以保全。

他轻笑了一声,推开了门,带着些释怀。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谢念又何尝不是他的血他的肉,人不能割肉放血,他对谢念从来狠不下心,就算哪天谢念拿刀杀了自己,他也是甘之若殆。

过去他不懂得自己对谢念的纵容是什么,就像如今谢念也不懂抽身的痛是什么。

但是张怀仁决定了,他要一直等下去。

谢念一日不明白,他就等一日,十年,二十年,他都等得起。

门被推开,门口却跪着本该在河岸边候命的裴守。

“殿下。”

张怀仁垂下眼,发现裴守握拳的手有些颤抖。

裴守此人见过生死久经沙场,张怀仁没见他因为什么害怕。

“你何故在此?”张怀仁问道。

“殿下,上岸的人马直奔东宫,载着五万两银子进了库房。”

话音落下,空气之中一片死寂。

五万两银子,皆是官银,却进了东宫。

空气只寂静了一瞬,张怀仁猛地揪起裴守的衣领,没问那些银子怎么会入了东宫,声音冷得像寒冬腊月的江水,他只问:“谁授意你回来的?”

裴守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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