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赤焰问雪1294(1 / 2)

晨钟敲响时,广袤无垠的苍穹仍旧昏暗,只若隐若现的挂着几个散星。

而金陵城却已醒了过来,一缕又一缕的炊烟盘旋着飘在风里。

萧雪卿走在官道上,正丧着一张脸听颜问说话,半阖着眼,摆明了就是困。

等进了举行朝议的大殿,已有不少大臣在,大多神色肃穆,正在小声交谈。

萧雪卿发困时气性极大,也不爱搭理人,因而除非是有要紧事,他在朝议上一向不爱说话。

梁帝也知晓这一点,每每将目光移到他这唯一的嫡子身上,就能瞧见对方正盯着一处,乌黑的眼眸里满是空茫,眼皮子一下张一下合,好似下一刻便要睡过去。

今日本也是如此,只是下朝之后,忽然瞧见一株凤凰木,树上还留着几朵花,瞧着和萧雪卿身上的王服是一般颜色。

梁帝便想起这不肖子往日是如何在宫里为非作歹的,一时间竟有些惘然,好似从这株凤凰木上窥见了岁月流逝的瞬间。

正想着,便听见随侍的太监高适说:"老奴若没记错,瑞王殿下下了早朝后便会去看皇后娘娘,想来今日也是。"

萧雪卿现下确实是在坤宁宫,不光他在,颜问和言豫津也在。

"我光知道景瑆表哥是多困爱睡的,但没成想竟已到了这等地步。"

偏殿里点着鹅梨帐中香,云母屏风后有个人正裹着锦被沉沉睡去。

而雕花西窗下,几点茶香从白瓷盏里飘出,在清冷的晨光中朦胧了两位王孙公子的脸。

言豫津叹了一口气,他望着窗外那棵枇杷树,忍不住问道:"景瑆表哥以往也是如此吗?"

这上早朝有这么困吗?

颜问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有些无奈。

他道:"殿下少年时曾遭人暗算,在冰雪飘零之日被人推下太液池,后来虽被宫人救上岸,但到底是伤了根子,因而每到冬日尤为嗜睡。"

一个皇子,一个能威胁到帝王储位的皇子,在他还养在深宫内苑时,必然是被无数双眼睛所窥伺。

那些眼睛的主人或是宠冠后宫的嫔妃,或是默默无闻的宫人,或是朝堂上挥斥方遒的臣子,但无论是谁,他们大多已有了选择,许是太子,许是誉王,很少有人会希望这位皇子平安的长大。

人总是容易灯下黑,警惕这外头的豺狼虎豹,却忘了防备身侧的卑鄙小人。

"豫津你知道为何景瑆殿下如此讨厌誉王么?"

颜问揭开茶盏抿了一口,带着清香的白雾蒙上了他的脸,令人看不清神情。

言豫津像是猜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他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谨之兄你是指誉王?"

颜问看了言豫津一眼,点了下头,接着道:"人的私欲是一只喂不饱的兽,尤其是当你将一件东西视为己有后,有忽然来一个人告诉你,他才是这件东西真正的主人。"

在萧雪卿被生下之前,被养在言皇后膝下的誉王无疑被视作这天下的传承者之一,是为了从龙之功也好,愚蠢的拥立正统也罢,那些以往似乎高不可攀的大臣在一夜之间换了风向,竟都围在了这个曾经的宫女之子身边,好似群星围绕皓月。

总而言之,他得到了皇后之子这个名头所带来的每一个好处。

但这一切仅仅维系到萧雪卿出生之前,当真正的中宫嫡子出现,誉王的处境便变得极为尴尬。

人的妒忌心是很可怕的东西,尽管那只是个才出生的小儿,可是他所拥有的一切却是有些人终其一生都碰不到的。

"陛下是渐老的雄狮,当他意识到他将压不住自己的孩子时,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就出现了。"

也许那个陷阱并不高明,可却恰好戳中了他的软肋,恐惧总是让人看不清前路,将理智与感情走向某种极端。

言豫津若有所思:"所以,当年的祁王案是太子和誉王联手做局,他们抓住了陛下最忌惮的一点来网织罪名。"

陛下当真不曾怀疑吗?

不,他当然怀疑过,可那一点怀疑比起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显得如此渺小。

祁王死于鸩毒,宸妃于宫中自尽,忠心耿耿的赤焰军尽数被坑杀于梅岭雪地,数不清的血色凝聚成一纸卷宗,被印上谋逆的罪名,成了一个可笑的禁忌。

这看似繁华的金陵城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牢笼,居住在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在命运里挣扎的飞鸟,也许终其一生都不得自由。

"表哥是要为赤焰谋逆案翻案。"言豫津已有了答案,"不过这倒不像是表哥会做的事。"

他皱了下眉,眼里罕见的出现几分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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