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篇1(1 / 2)

郭嘉x贾诩(微虐)

广陵那场雪下的很大,大到贾诩记不清郭嘉离开的时间──绣衣楼前积上了厚厚的雪,已经无法辨认有无进出的痕迹了。

“他会去哪与我何干?他就是死了,哈,哈…那最好!”

他站在高高的楼台上,漂亮的面庞上都是扭曲之色,吐出的话语也如毒蛇般冰冷无情。

“殿下何苦为难我这么一个瘸子?楼中谁不知道,我与他郭奉孝不共戴天……”

“最后一面?见我?哈哈哈…我巴不得他被挫骨扬灰,他又怎会把自己的目的告知于我…”

郭嘉不知所踪已有两日,偏偏在最后见他的是贾诩。

什么都问不出来。

广陵王肩上落了些雪,没有再搭理贾诩那些疯言疯语,她看着远方的风雪,蹙着眉,似乎有不好的预感。

“阿蝉,准备一下,三日后回丹阳。”

“是,楼主。”

处于高位的王转身走前,忽然听贾诩呢喃般低语了一句。

“他郭奉孝一心要找能成大业,可当英雄之人,我又怎么能如他的意……”

……

郭嘉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

他又梦到了壶关那一战。

神情悲怮却执着的学长不顾姿态,满手鲜血地在石块里乱挖。

浑身是血的贾诩紧闭着双眼,毫无生气地躺在废墟之中。

茫然这种情绪平生第一次出现在了那个喜欢热闹、神采飞扬的天才少年郭奉孝身上。

直到贾诩双眼赤红地对着他大吼“ 为什么要救我!”

他愕然惊醒。

一身的冷汗黏腻在身上,好像那条毒蛇附在身上亲吻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他真是受不了这种感觉,起身就要去沐浴。

这时,廊外传来低声的询问:“郭先生醒了?主公唤您议事。”

游离许久的神魂突然就归位了。

“这便来了。”

郭嘉回道。

他回不了头了。

……

“敌袭──!”

哭喊声混着杀戮声淹没了整座繁荣的城。

临近年关,喜气洋洋的灯笼上溅了血,化为了一曲丧歌。

火光包围了广陵,绣衣楼再次倒塌。

“ 郭奉孝!”

半边衣袍被鲜血浸透的广陵王靠剑支撑着身体,唇间犹如恶鬼般低声怒斥出一个名字。

被王护在身前的贾诩目光怜悯看着起火的城墙,眼里全然是自嘲之意。

听说守广陵的是陈登太守,那人一贯救百姓于水火,不知现在是如何目眦欲裂呢?

可有几分当年他的绝望呢……

“楼主,该走了。”

前来接应的密探将他们拉上马,风一般出了城。

那片火光,在贾诩的视线里越来越远。

郭奉孝啊郭奉孝,你到底活成了自己不喜欢的模样。

就像,我一样。

……

谁也没想到,这一别,竟是六年。

六年,足以天下风云惊变。

广陵在重创后摇摇欲坠,陈登以身相守,硬是撑住了那方水土,如今已堪见当年繁荣,甚有比当年更盛之风。

袁氏盘踞一方,不温不火,却似毒蛇般随时准备出击。

曹操广纳人才,实力渐长,风头正盛,欲有盖过袁绍之势。

这对于贾诩来说,似乎并无区别。

年复一年,他都会在入冬时节去找广陵王对弈。

静坐在绣衣楼的楼主府邸里,喝着万金难求的碧螺春,对着面目温和的广陵王冷嘲热讽。

他虽表面上为袁绍幕僚,实际上暗地里替广陵王做事。

他一贯用计狠毒,曹操在他那吃了好几次亏。

“殿下又输了。”

贾诩苍白如玉的指尖捏着白子,见广陵王随手落下一子,便难掩笑意嘲道。

“六年了,殿下的棋艺和头脑一样……真是毫无长进。”

这话便是全然放肆了。

偏偏身着金边外袍的王也不恼,只是盯着棋局,回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文和计谋过人,与谁对弈,落入下风才是奇事吧。”

贾诩的面容有一瞬间扭曲。

多年来,他未有算错的战役,手上的人命更是多不甚数。

可自始至终,他也没逼出曹操手下的那个第一谋士。

着实可笑。

再怎么阴狠恶毒,好像在那人眼中也是自作聪明,不值一提。

这种回避的态度让简直让贾诩崩溃发疯。

六年之间,他对郭嘉的恨意不减反增,他恨不得掐着郭嘉的脖子,先逼问他为何不敢与自己对弈,再将他千刀万剐,撕碎那翩翩君子般的虚伪面孔,以解心头之恨。

又或许,他并不能明白自己对郭奉孝的恨意到底是什么。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

想见他了。

“你输了,文和。”

广陵王冷漠的声音响起。

贾诩一愣,垂首去看手下的棋局。

那本来占了上风的白子蓦然被一枚枚处于暗处的黑子包围,恍若围城之局,难以突破,困的彻彻底底。

“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广陵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贾诩错愕的神情,勾起了嘴角。

王那双眼里没什么感情,却流露出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那是贾诩最为厌恶的情绪──怜悯。

广陵王离开的时候,余光扫到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的贾诩,他盯着那盘残局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睫抖动,面露癫狂。

她微微一笑。

是时候把发疯的毒蛇扔到敌窝里了。

……

袁氏的主宅里,到处是狼藉和破碎的器具,一排下人跪在廊外,瑟瑟发抖,只听到房内传来袁绍嘶哑的怒吼:“他怎么敢!怎么敢!”

“传令下去,见到瘸子,给我格杀勿论!”

很快,这一引得袁绍大怒的战报传到了各大势力耳中。

这是这年来,最为可笑而疯狂的传闻,又或者说,事实。

官渡之战中,贾诩随张绣大败曹操后,竟然劝说张绣,归降了曹操。

这种打到人脸上又给了金条的做法,把袁绍气的半死。

然而干出这种事的本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过错,他理所当然地入了曹操的幕,甚至因为马上要见到某个人而彻夜兴奋不已,辗转难眠。

营帐外是血腥气和士兵的痛呼声,然而这些并不能打扰刚打完胜仗就叛变的贾谋士。

不知道郭奉孝见到他的表情,会是怎样的精彩绝伦呢……

真是期待……

这个时别六年的会晤,放在了曹操半月后的庆功宴上。

那时的郭嘉已经是曹操的座上宾,一张阴柔的面孔噙着笑意,手里一柄玉烟斗烟雾缭绕,身旁一个貌美的侍女跪坐着在那给他斟酒。

他变化太多,让贾诩一时间怔愣在原地。

印象里的郭嘉是年少时爬墙逗鸟的嬉皮笑脸,偷懒半月还能随手夺得第一的嚣张自得,是壶关后无所事事流连风月的没个正经,满口胡话却偶作落寂的如鱼得水。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会──

是现在这样……

青年俊美而苍白,宽大又精致的绣袍勾勒出分外瘦削的身形,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病气,赢弱又阴郁。

他面上勾着嘴角,眉目却冷淡得出奇,好像什么都入不了眼。

“文和!站在那做什么?快快入座!”

曹操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热情地邀请冷脸站着的贾诩入座。

贾诩意识回笼,微微颔首,拖着不便的腿脚坐到了郭嘉的对面。

那是另一个人人艳羡的位置。

昔日同窗的师兄弟,今日终成了身处高位的共事同僚。

郭奉孝,你在想什么呢?

这六年来,身处曹营,屡屡出奇,这样得意,怎么还能混到这般病怏怏的田地,真令人意想不到啊……

贾诩整理袖口,肆无忌惮地盯着对面的郭嘉,阴测测地笑。

郭嘉并没有在意那束毒蛇般的目光,他靠着椅背,抬着那柄玉烟斗吞云吐雾,甚至算是友好地给了贾诩一个点头之交般的笑。

他在曹操那呆了六年,原本柔弱书生一样的身体愈发柔弱,原本不正经的作风也愈发不正经,但脾性是越来越疏离了,除了学长之外,甚至没有说得上话的同僚。

然而学长坐镇后方,他则一直随军而行,根本没时间小聚。

有时,他也会想念在绣衣楼和贾诩插科打诨的日子。

只是,他早就做了选择。

原本有机会好好过完这一生的,他想。

“奉孝,又坐没坐相!”

曹操忽然叫了他一声,吹胡子瞪眼睛,意思是让他快把烟斗放下,别在这样的大宴会上耍性子。

“主公……”

真是不知道贾诩抽什么风,说叛变就叛变,跑来这里作妖。

郭嘉无奈把烟斗放下,然后就被曹操一手强行提起来,拿着酒杯要他给贾诩敬酒。

“文和还算做奉孝的学长是不是?辟雍三贤,名动天下嘛。只是今日荀彧不在,可惜了。”

“哈哈哈,不打紧不打紧,等回了衮州,你们师兄三人就能相聚了。到时候再好好喝上一杯,哈哈!”

“孟德此生何其有幸,竟能得到辟雍三贤垂青……”

“不说了不说了,快快快,快喝一杯!哈哈哈……”

“奉孝可不许因为文和在就贪杯啊……身体不好不能胡来……”

贾诩双手端着酒盏,一点眼神都没分给曹操,他眼睛好像长在了郭嘉身上,瞅着他不情不愿地给自己敬酒,边说那些令人讨厌的官场话。

“文和兄别来无恙呀,多年不见真是气宇轩昂……”

简直就是一派胡扯。

郭嘉从未叫过什么文和兄,一个瘸子气宇轩昂,也亏他想的出来。

贾诩看见他无所谓一样喝了那杯酒,然后又病怏怏斜斜地依在座椅里,伸手去摸那个玉烟斗,一边兴致颇高似的去勾那个漂亮侍女的下巴。

那些被兴奋强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直到宴会结束都没下去。

这场宴会成了曹操一个人满意的独角戏。

……

郭嘉沐浴完,一身酒气散了大半,半湿着头发,一挑自己的营帐,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帐子里的人。

“……文和兄喝醉了?”

帐子里的贾诩等人等的正不耐烦,一听这话,便要开口嘲,又被郭嘉下一句堵得气血翻涌。

“ 竟梦游到在下的营帐里来了,看来是醉的不轻啊!”

贾诩面孔扭曲,下意识就开始回怼。

“ 郭奉孝,多年未见,人没死,胡言乱语的本事倒是见长。”

“文和说的这是什么话,真是可怕呀……”

一时间,恍惚回到了多年以前,在那些别扭又满是心眼的任务里,充斥着两人阴阳怪气对话的那些日子。

贾诩正要拿多年的交情来挖苦郭嘉,但不知道是眼前的人实在太瘦太苍白了,还是因为怀念那些一起做任务的无趣日常,他霎时竟然萌发了不忍的心思,简直荒谬。

“文和兄深更半夜坐在我的营帐之中,难道是想暗害在下?”

郭嘉狐疑道。

“奉孝为了天下大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贾某怎敢啊……”

贾诩立马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无比荒谬,张嘴就是嘲讽。

“不是下毒暗害,难不成,文和兄是想和我秉烛夜谈?”

烛火映在贾诩那张漂亮的脸上,连他那种阴沉沉的表情都没那么碍眼了。再加上今日两人都饮了酒,贾诩那张美人面上红扑扑的,眼睛也波光潋滟,瞪人的时候软绵绵的,瞅着让人心里痒痒。

在这种多年难遇的奇景之下,郭嘉有点飘飘然,他似乎忘却了对方是一条艳丽的毒蛇,凑近了人就开始玩笑。

只是他也有些醉了,脑子计算不清楚距离,这一凑,就不小心凑到了贾诩的脸上,连鼻尖都差点怼到对方。

“郭奉孝你…你…做什么!”

贾诩被蓦然放大的脸吓了一大跳,他心里本就不宁静,思绪乱的已经忘记了来找郭嘉的初衷,再被过近的距离一激,便忘了回怼,挣扎着就要拉开这个陌生的距离。

这不挣扎不要急,一挣扎可就坏了。

有些醉酒的两个人都忘了贾诩瘸的那条腿,一个逼得近欲调笑,一个晃着身欲逃跑,于是只听“哐──”一声,贾诩一个没站稳就倒了下去,郭嘉被他错手拽住,也跟着人倒了下去。

凌乱的外袍散开,几案上的策论也落到了地上,烛火被衣角掠过的风带的连连晃动,珠玉清脆的耳坠发出近乎暧昧的响声。

那是一个因为错身摔倒而惊慌意乱的吻,擦过了面颊,落到了脖颈。

被压到地上人吃痛出声,心脏狂跳,手肘在地面的布料上胡乱摆动,像是被吓狠了,只想找个支撑的地方来稳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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