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29(1 / 2)

外面在下暴雨,乌云铺满天穹,街上车辆和行人寥寥无几,而安瑞格霍的塔楼人满为患。

拍卖行让法师用晶石在门口的穹顶布了法阵,以那个穹顶为界限,塔楼门前大厅依旧清洁干爽,地板光可鉴人。里外亮如白昼,温度适宜,鲜花的色彩和香气点缀这里每一个角落。一地魔兽拉着的车驾停在门前,衣着考究的男男女女自车上走下,在侍从的接应下来来往往,在相互碰面时含笑致意。身着繁复华美的衣裙的夫人小姐从身边掠过时,会有或淡雅或馥郁的香气飘入鼻中。

仪态端方,谈吐得体,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无论是单看还是聚集都优美得像是一幅画。尤兰看得多了,休息时也对着镜子模仿他们的姿态和谈吐试了一下,发现怎么都没有那种味道,于是作罢。今天是春季拍卖会举办的第一天,侍应生们都忙坏了,尤兰是喝了魔药稍稍修饰了容貌装作男人混进来的,虽然有其他任务,但工作上也不能混,她等级不高,一通循着安排布置的连续工作下来,饶是暗杀者出身也差点累成了气喘吁吁的哈巴狗,暗地里自嘲这钱还真是挺难赚的。

客人多时她要帮忙引路带去包厢,拍卖会即将开场,有些格外重视的贵客也逐渐到了。尤兰刚引完路回来,就被人拉住,以一副“你绝对不能错过”的激动神情让她去看一架刚到的车。尤兰循着对方指的方向看去,视线尽头那辆马车即使是在这些穷侈极奢的马车中间也算瞩目,拉车的是四头黑炎骷髅马,仿佛将车厢吞没的跃动的黑色火焰不受大雨的丝毫影响,整辆马车一直悬在空中,十分轻盈又平稳地滑到了门口停下,压迫感像一颗逐渐逼近的黑色太阳。

车厢主体是银灰色的,比其他车的都大上一圈,内部想必更加宽敞,虽然被火焰包裹,但不显灼热,黑炎骷髅马除非主人控制否则火焰不伤人,在水面和空中都如履平地,极考验法师的水平,整个地狱能掌握黑炎骷髅马的人屈指可数。

远远的尤兰就辨认出了车厢上的纹章。安瑞格霍侍应生培训内容之一便是辨认纹章,这里每个人都背了无数,但这辆车厢上的纹章,有名到哪怕街边孩童也能一眼辨认。

纹章主体是六芒星。

来的人是撒旦。

车门打开之后包括安瑞格霍安排来接待的人在内一堆锦衣华服人争先恐后地迎了上去,而那个被人簇拥着的门里,款款走出了一个神色懒散,但是却直觉得让尤兰全身一凛的高个男人。

他身材很高,眼睛像是刚睡醒不久一样没有全睁开,姿态极为放松随意,人们都围了上去他也又似好脾气又似分毫没上心地幅度不大地点头应着,步伐却一点不含糊地直直往前走,而他前方的人也神奇地每次都能及时让开通道,这让他没受到什么阻碍地走完了进拍卖行前这短短一截挤满人的路。

身边的人说,那是第四狱的领主,撒旦贝利尔。

“不觉得震撼吗?”尤兰身边的人搭着她的肩膀:“每年都能看见新人惊叹又欣喜若狂的表情,你却很平静。”

他是带领尤兰工作的前辈。尤兰回过头去,收敛所有锋芒的暗杀者以一种新人和年轻人特有的青涩神情,用茫然仿佛在做梦的无知语气说:“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我见到撒旦了?”

前辈宽容地对她笑了笑,见怪不怪的神情:“是啊,这份工作好处之一吧。每次我回家,聊起我今年见到了哪个大人物,大家都觉得我很厉害,在这里工作很风光,是村庄的榜样。实际上看见并不能改变什么……我好久没有涨过薪水了,而且工作还是很累的。”

他在尤兰有些迷茫不能理解的眼神中用年长者特有的平静又带着倦怠的口吻说:“现在看见那些大人物……我已经没什么波澜了。”

他家里过去是奴隶。他资历老但是一直得不到升职。即使奴隶制已废除多年,奴隶出身的人在工作中处境依旧会比一般人难很多。他们会比其他人更难找到工作,也更难得到涨薪和晋升的机会,因此也不敢从一份工作中轻易离开。

又继续忙碌,接待。拍卖会开场之后虽然还能入场,但来的人渐渐少了。塔楼内现在更缺人,他们也到了轮换的休息时间,前辈搭上尤兰的肩往里面走,这个时候又听见背后有马车驶来的声音,他脚步不停,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呆住了:“啊?”

他的脚步还在被带着往前走,语调中有着显而易见的难以置信:“……红逆十字剑?真的假的?”

尤兰猛地顿住——这下两个人都停了下来,又倏然回头,从阴影中来到光下的苍白脸上一时间竟有了一种令人心惊的神采,与平时温顺少言的样子截然不同。

——远远驶来的同样是四匹黑炎骷髅马,火焰并不像贝利尔那样张扬得把车厢都包住,只是在骷髅马身上像是羽翼一样伸展燃烧着,马蹄轻盈落地的时候,周围的雨水会自动避开。车厢与贝利尔的形似,却并未有过多奢华的装饰,远远的只能看见黑色的火焰在行驶中飞扬,与纹章周围的火焰图纹一起,映亮那个车厢上最鲜明的颜色——红色的逆十字剑。

这个纹章不以六芒星为主体,不属于撒旦庭,却与第一狱领主沙利叶交错着月亮与弓箭的纹章一样,地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本稍微停歇的门前大厅再度如烧滚的热油一般忙碌了起来,有人行色匆匆地去喊陪着贝利尔进去后还没出来的主管,一个个步履生风。

“……我……哦,等等海利,”前辈不忘喊着尤兰:“我们别走了,来等等看。机会很难得,这位可不常出来。”

他目光锁紧那辆驶进的马车片刻不移开,脚步动也不动:第七狱领主,那位颇具有传奇性的米迦勒,论领主中谁最神秘非他莫属。整个地狱连他跟谁关系好一点都说不上来。

人潮涌动,马车停下来时周围的人并不少于刚刚贝利尔在时,根本看不见什么,只隐约见到有人走下来,停了一会儿又很快走进了塔楼。

直到拍卖行的人把米迦勒接进去他才回过神,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没看到什么,周围人太多了。但是人群簇拥中那匆匆一瞥的半个侧影,即使是短暂的瞬间也实在是让人难以忘怀,使得他忍不住在心里反复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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