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弯·钟萋(2)5(2 / 2)

但知道泽阳武馆的人都清楚武馆当家人有个掌上明珠,也一向对其十分疼爱。此刻男人见了钟萋身上的服饰,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钟萋有可能就是那个被捧在手中的明珠。两个小姑娘他可以随意揉捏,毕竟她们也翻不出多大水花,可若是这女子背后有个五大三粗高大严厉的男人就不一样了,男子总归对这种事情格外敏感,他要是想颠倒黑白也不会有多大关系。可若是这关系是父女那便更不一样了。

于是男人便咬牙灰溜溜钻进了人潮。

“阿嫣!”少女堪堪回过神便被丢下棍子的钟萋一把揽进了怀里,语调都带着一丝雀跃:“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秋山瑭铺子里的茉莉糕,你快过来尝尝,我娘说她很喜欢,但我却觉着有些甜,你试试看!”

钟萋将手中拎了一路的油纸包递给许嫣:“对了,还有这个,这是学堂里夫子上次讲学的书目。”许嫣迟钝地回神低头看去,自己正怀抱着茉莉糕和一本《大学》。

许嫣从未进过学堂,一来她家中并不富裕,靠天吃饭的耕农一年四季有三个季节都忙在田埂间,家中除了父母,还有个正是顽闹年岁的弟弟,母亲得时常照看着他不让他乱来,家中的很多事物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而今年相比往年久旱,不知道是天上神仙怪罪还是那长久缀于天穹的五月导致的,收成算不得好,勉强着填饱肚子度日罢了。或许是察觉到了,钟萋总会在集市开集的时候拎着好吃的,好玩的甚至是学堂里的书本来找她。

二来,女子嘛,总归是要嫁做人妇的,知道三从四德会些女工浆洗的本事便也足够了。外面的事情都有男人担着。

这是她娘告诉她的。

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在城里看到其他的少年少女路过自己往学堂去的模样,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但感觉心里好像被堵住了,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那是她第一次和爹娘提出要求,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我想读书。

许嫣记得那时候爹娘沉默了很久,然后她爹作势要来打她,被她娘拦住了。然后才有了她娘抱着她告诉她的那番话。

还在愣神之际,钟萋轻灵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快去坐着边吃边看,摊子我帮你看着。”说罢便伸手将许嫣推至身后两步外的台阶上坐着,自己转头站在了摊位前。

远处喧哗的人群之外有人走过,只留下蓝色衣摆撩起尘土又落下的痕迹。

钟萋自小被钟轩和孟惠儿二人宠溺着长大,虽然没长成个娉婷袅袅的温婉淑女模样,但却也灵动活泼,古灵精怪。

等到了足够年龄去学堂的时候,钟轩逗弄着孟惠儿怀中憨憨傻笑的小姑娘满不在乎地开口:“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萋儿一个女孩子家也别和那些个不知轻重的臭小子们在一间屋里读书了。”

这话说出口时,孟惠儿敛了笑意,抬眼静静地看着温柔神色逗着钟萋的男人。男人头也不抬压根没注意到孟惠儿不同寻常的神色。

两日后,学堂招生。孟惠儿一手拽着钟萋,一手拎着二斤束脩将自家女儿送进了学堂。对面夫子看到孟惠儿来势汹汹的模样也是一惊,连忙行礼收下。

孟惠儿从学堂离开再转头的时候就遇到了跟了母女二人一路的钟轩,她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过多情绪,十分平淡的一眼。随后和他擦肩而过。

钟轩站在她身后,想伸手抓她胳膊,却迟了一秒,眼睁睁看着孟惠儿发髻间的那根流苏簪子荡开一片苍白的静谧从他指缝间溜走。但钟轩在这之后却从未和孟惠儿讨论过有关钟萋去学堂的这件事。于是,钟萋便莫名其妙地和年龄相近的少年少女开始读起了书。

学堂在钟萋眼里看起来很大,大到能容纳二十几个叽叽喳喳聒噪吵闹的少年人在里边肆意玩闹,这屋顶却也还好好的,连一片瓦都没能落下来。

钟萋时常会望着屋顶发呆:娘总说武馆里那些个半大少年能够把屋顶吵翻天,可她现在耳边嗡嗡作响也不见这屋顶被撼动分毫。难不成这学堂屋顶是用特殊的瓦片搭成的?

学堂里大多是些顽皮吵闹的少年,钟萋这样的小姑娘实在少得可怜。她有时候百无聊赖地看着一群少年吵吵闹闹会想:若说家中交不起那束脩费用的勉强只能送来一个孩子读书,那程家那小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程家做着米面生意,在泽阳也称得上富庶,家中除了欺善怕恶娇生惯养的程二这小子,也还有个女儿。钟萋见过程家女儿一面,那姑娘纤细窈窕,不怎么见过生人。吃饭喝水都是一幅轻轻缓缓的模样,连带着因为裹足走路也轻轻慢慢的。分明豆蔻年华的少女,看起来却没点儿灵动劲儿。

钟萋说不出来那是个什么感觉,明明她就见过程家姑娘一面,可记忆里对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瘦削的侧脸和拘礼的步伐都让她觉得抓心挠肝般的难受,难受到好像别人往自己身上套了一层壳似的,自己拼了命也要将这层粘着皮肤的壳给撕下来。她不知道程家姑娘会不会也有她这种感受,也许会有吧!

似乎是想到了她,钟萋的心情骤然间低落了下来,她朝着程二扬扬手问道:“你姐姐呢?怎么不见她来学堂呢?”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