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陵记事(四)4(1 / 2)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栖依旧有序地忙碌着。虽然萧景琰那日恼怒离开之后,就赌气再也没有回到沈栖的院子,然而沈栖也不找他,只是吩咐人重新整修了王府的有些地方,从前萧景琰不常住,她也就只收拾前院和自己的院子,现在整个王府都要一点一点修缮地好些。萧景琰结了侵地案,获得了陛下的赞赏,然后也就是口头赞赏了,只是好在俸禄没怎么克扣而已。

当然,誉王府隔三差五会送来一些小礼品,可能是试探的意思吧,沈栖收了,然后又换个价值一样的东西原样送回去,过于贵重的就换个包装重新送,可能察觉到她的意思,所以誉王府也就没有再继续。

马上就快正月了,大家都要喜气洋洋过新春,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京城里竟然接二连三出现命案,何文新打死了文远伯的儿子这件事情闹的是满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沈栖也很是好奇,这何文新荒唐的名头她是知道的,被誉为杨柳心、妙音坊、红袖招三大青楼“刺客”只要有何文新出现的地方,所有姑娘统统都要陪着。也算是臭名昭著。那日兰园藏尸案沈栖还惊奇于不是他干的,没想到过两天就来了。

只是,刑部却迟迟不愿意审理,三拖两拖,竟有拖过新年的架势,理由就是,庆国公侵地案卷宗太多整理不过来。

“说什么笑话呢!”倩儿愤愤不平道,“也不知道是谁此前阻止殿下查案,不好好派人,卷宗也没人整理,还全部送到府里来,娘娘几宿都没睡好。现如今说整理不过来?说辞罢了。”

沈栖摇了摇头:“也不尽然,侵地案的确卷宗复杂,陛下也重视,难免要多核实几遍,不过,兰园藏尸案结的明明很快啊。这么说来……”

“啧,何敬中也是……誉王的人?”

沈栖赞叹,是谁这个节骨眼上送誉王这么一份大礼,实在是,实在是聪慧过人啊!

怕是只有隔壁那位江左梅郎有这份心吧。

既然如此,那她就加紧时间把侵地案的卷宗都收尾了,送高升一份新年礼物吧。

算起来,她也有一阵子没进宫了,在年三十之前,她请旨入宫去见静嫔娘娘。这些年她一个人在京城,静嫔娘娘待她是极好的,从未催促她为萧景琰纳妾,也从未责怪她出身寒微,反倒是心疼她独守空闺,身子又单薄,给她教了不少调理的方子,这些年来她的身体才渐渐好转一些。

沈栖有的时候想,虽然自己当初嫁人是有目的性的,但是能够遇到静嫔娘娘,这到底还是不可多得的幸运。

到了芷萝宫,静嫔娘娘就赶忙将她扶起:“快坐,我上次给你的方子,回去用着还好么?”

“回母亲的话,一切都好。”沈栖施了一礼,“临到年关,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送给母亲的,家父在苏州收集了些不太容易找得到的药草种子,想必娘娘很是喜欢。还有一些书,都是些平常之物,还望母亲不要嫌弃。”

“怎么会,你这孩子。”静嫔拍了拍她的手,“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咱们不讲究那些虚的。”

两人坐下,聊了一阵闲话。静嫔叹气道:“景琰那孩子就是脾气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有的时候,误解别人是难免的。他是不是又说你了?”

沈栖宽慰着:“没有的事,殿下回京也没有很久,总是事很忙。”

“我还不知道他呀!就知道一头往军中扎,这是陛下派了刑部的差事他才肯进一进朝堂,平日里也就是练兵,委屈你了。”静嫔拉着她的手,“近日宫里头也忙乱的很,前几日陛下口谕,说要复越娘娘的位,借去了不少人手,可是没过几天,又听说有了变化。”

“这件事倒是听人提起过,说是正儿八经算,越娘娘并非太子嫡母,这样做委实不合礼数。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却未曾提起。如今,大约是誉王殿下又想提起这件事做文章罢了。”沈栖为静嫔倒了一杯茶,“这是今年苏州新送来的茶叶,自家种的,母亲尝尝。”

静嫔点了点头,接过茶杯,思忖道:“我记得,你的叔父,是不是也是位大儒?”

沈栖手一抖,茶水险些洒了出来。

“是,家父是苏州家主,有一个嫡亲的弟弟,也算是我的……叔父吧。”沈栖声音有些颤抖,“我小的时候,时常在我的叔父那里听课。”

“昔日,先祖父过世时,曾问过叔父,愿不愿意继承家主的位置,毕竟我叔父在经文上的研究一直比家父优秀,然而叔父却以身为次子为理由,主动将家主的位置让给了家父。”

“从那以后,我叔父就专心讲学,而家父在为人更为世故老道,因此有些做生意的天分,沈氏的产业近十几年殷实了些。只是……叔父终究,终究过刚易折。十三年前,为皇长子……”沈栖的话停滞于此,只是两个人都知道,接下来的话没有办法说下去了。

时间倘若真的能抚平人心中的伤疤,又怎会在每每提起时,情难自禁呢。

静嫔拉住了她的手,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才把茶水送到她手里:“你这样好,你的叔父,也一定希望你能够过得幸福。”

也许吧,沈栖也不知道,他究竟希望自己这样忘记一切地活下去,还是永远记得,为他们报仇。

“让母亲见笑了,我那位叔父,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来武英殿上辩经讲学了,不过,我当初在叔父那里听课的时候,叔父有一位老朋友,他同我叔父水平不相上下,只是他已然归隐,怕也不会再次出山了。”

“原是如此,罢了,就由他们闹去吧。我们过好自己的就是了。”

回府的路上,沈栖仍然是精神有点恍惚,倩儿很是担心,一进院子就着急让人去熬一碗安神汤来,却瞧见几个前院的侍女洒扫的马马虎虎,容娘本要上去说,被沈栖拦住,眼见得沈栖疲惫的表情,容娘忍了下来。进了屋子,沈栖刚坐下喝了口茶,倩儿就满面怒容跑进来:

“娘娘,先前咱们从未理会过前院的事,那些府兵的妻子在后院帮厨娘娘也从未干涉过,今日说是要喝什么莲子百合羹,把苏州送来的莲子用去了好多!”

“这有什么,她愿意拿就拿便是了,横竖这也是送到靖王府的东西。”沈栖闭目养神,并未作出回应。

“可是不仅如此,前些天还听说,誉王殿下幕僚的妻子和这几位见了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给了些什么,竟然个个穿金戴银。这么多年,靖王府本身就贫寒,没那么多好处给他们。”容娘在一旁插嘴,显然也是忍了很久,“娘娘一直管着后院,碍于身份,从未管过前院的事,按理说这些府兵的女眷平日里都不在府里,可是来一次就闹得鸡飞狗跳。殿下又不忍心寒了兵士们的心,平日殿下也很少在京城,这些人是越发放肆了。”

沈栖蹙眉:“倩儿,你去把那几位闹事的女眷带来,再去前院请这几位府兵来。看来苏先生先前提醒过殿下,这靖王府内外,的确需要好好整肃啊。”

那三位女眷进来的时候,四处打量着沈栖的房间。沈栖也没有生气,只是平静道:“坐吧,容娘,给几位娘子倒茶。”

其中为首的那个,毫不客气地就坐下了,后面两位斟酌着行了一礼。为首的那个正是戚将军的夫人,她愤愤不平开口:“前院的事,似乎不归娘娘管吧。我们姐妹几个难道要被等着怠慢不成?我的夫君虽日日在外征战,可也不见得我们就这么好欺负!”

沈栖简直要笑出声来,这哪里是好欺负啊,分明欺负不得。

“夫人不必担心,没有人要欺负你们。殿下不会,我更不会。至于你说前院的事,我管不了,恐怕并非如此。先前是因为我身子不大好,前院也几乎没什么人。不过今后靖王殿下怕是要留在京城一段时间,作为王妃,处置几个婢女的权力还是有的。”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像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不过我今日找你们来,也并非为了耍威风,”沈栖招手拿来一本账本,“今后账房恐怕要多几个人,我也懒得请账房先生了,自然要仰仗你们几位。当然,我也是有规矩的,每旬将账本拿给我过目,若是发现有多的,或者有少的,无论是什么理由,三次以上,你和你们的夫君,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入靖王府。”

“但倘若算得清楚明白,还有些盈余,那么我自然也有好处赏给你们,你们倒也不必再偷拿从苏州送来的东西,比人自然也不用上赶着给你们送东西。”

几位女眷脸红了,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可是戚将军的夫人李氏反倒大胆开口:“娘娘此话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只见李氏的眼里仍有着三分不信任和怀疑,沈栖直接道破:“你是想说,靖王府多是武人,我一个文弱女子,管不好府内事务,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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