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1 / 2)

黑天衔地渡彤云,背阴裸露的灰色山体隐隐泛着阴丹蓝泽,令满地金黄落叶悉数淹没在诡谲庞杂的琉璃色彩里,顺着一个漫长的弧形坑洼,如同长悬而下垂的发辫,缓缓挣出冕旒。

谢寄生迎着冷风悬崖勒马,居高临下俯瞰着整座皇城。

她一眼就认出了承华殿,皇后娘娘的住所,那顶最为招摇的金色屋顶,乍看富丽堂皇,细看却像只掐丝鸟笼。

若她自小未扮作男儿,恐怕也将被精养在里面,被众星捧月地照看到羽翼退却,爪牙软绵,断然不能像此刻这般,肆意。

头顶风起云涌,少年用指尖一下下摩挲着缰绳,眸色愈发晦暗不明,好似深山之中最为老练的捕手,蛰伏着,等待一个契机纵身跃下,以身为饵。

不消多时,天边阴阳割裂线处开始诡异泛紫,一众兵甲乍现,乌泱泱攒动着,像柄削峰劈谷的利刃,过境即将覆灭整个山头。

来了——

谢寄生微微眯眼,斜睨着下方,微微勾起嘴角,狗皇帝这般兴师动众,看来是决意要将事情闹大,只可怜京郊百姓倒要担惊受怕,误认为那北燕蛮族一路势如破竹,攻入东朝兵临城下了。

毕竟从开年起,边境就动荡的厉害,整个南北纵向战火连天,烧的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而眼下这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兵,大抵是从西疆战场上撤回来的,领头的那位,铁定就是传言在一窝兵痞子里横空出世的不败名将——骁威卫统领吕彻。

卑微的火头军出身,却捏着根烧火棍连拔三十六城,平叛西乱,破解三国包抄之局面,令东朝反败为胜。他人还尚未入京,战神之名便已传遍天下。如今明面上他越级擢升为城门校尉,可实际却直隶帝王,掌有生杀便宜之权,诸事先斩后奏。

可是条了不得的看门狗。

谢寄生正冷心冷意想着,突然注意到坐下黑马抖如筛糠,两只竖耳迎着风止不住战栗,一副怕到要死的模样。

她谢寄生手把手养大的驿马,什么时候竟学会惜命了?

她嗤笑一声,凑到两只不断哆嗦的耳朵边,恶趣味的哈了口热气,不急不慢道:“小黑鬼,你知道流亡到朝京的八闽厨子入宫最擅长做什么吗?”

“糖、心、马、耳。”

“色泽金黄不说,内里还混着糖粉和花生碎,表层撒有芝麻,外酥焦脆内嫩软甜,一口咬下去原地升天。”

“从前皇帝读书饿了,都是我潜进御膳房偷,一次都没被发现过。”

谢寄生歪着脑袋,脸上的笑容极其无害:“直到某次捉迷藏,我阴差阳错躲进衍华宫,才发现死了三年的德妃娘娘,竟有一双男人的手,还是宫里唯一做糖心马耳的人。”

“你猜他,到底是谁?”

咴咴!

黑马颤抖得厉害,却猛地甩起脑袋,野性毕露,直化作虎豹豺狼猛扑出去,竟凭空蹿出三米。

下一秒直直坠落,凄厉嘶鸣划破空气,炸雷一般响彻空谷!

崖下兵士猛地抬头,竟辨不出遮住太阳、凭空坠下的是何物!慌不择路地狼狈躲闪,化作鸟兽四散。

吕彻反应极快,逆着众军溃散方向,破风迎上滚石般坠落的一人一马,接住浑身飙血的少年刹那,又被硌在两人胸前存在感十足的铃铛狠磕数下,罕见地唔了一声:“驿使?”

正是这份迟疑,使他错过了人马相缚的绳索,接下来便是再用力抓住少年,也扛不住驿马顺着谷道无情翻滚,巨大的冲击力之下,他也被拖拽着飞了出去。

便是双腿灌力,在地上划出两道深坑也稳不住身形。

千钧一发之际,两道高呼响起,一红一黑两名副将疾驰赶到,飞速抓住了两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回拽,终究把连人带马翻了个面,轰隆一声砸在地上。

“娘的,差点没砸死老子!”红袍被带倒跌进泥里,结结实实摔了个大跟头。

他扫了眼半死不活倒在吕彻怀里的小驿使,一边拔腿一边骂骂咧咧:“这岐天寨的土匪够狠的啊,居然把人绑马上推下悬崖!”

另一侧被甩飞的黑袍也灰头土脸好不到哪去,一瘸一拐站直,张嘴就是一口黄土。

“陶另,先救人!”吕彻也不管自己还陷在泥里,先使劲扯断了小驿使腰上的死结,而后才紧绷双臂,把人和自己双双拖上平地。

摆弄间压蜷了衣角,一截雪白细腰外露出来,只晃得吕彻眼前一花,唰的别过头,对着还在疯狂咳土的黑袍拧眉喝道:“干嘛呢薛立,还不去点兵,趴在地上成何体统!”

“咳咳……得令。”薛立惨兮兮直起背,佝偻着,一脚一个泥巴印走远。

“马,救马……”小驿使呼吸微弱,奄奄一息靠在吕彻身上,一张嘴就往外呕血,显然伤的不轻。

被虚托住的腰更是触目惊心,尤其是里侧的青紫色勒痕,在雪色皮肤衬托下想忽视都难。最狠的地方甚至皮肉外翻,像被木锯活生生割开了似的,血淋淋一片,光是看着都骇人。

陶另扶正少年的脑袋,看清面孔时赫然一惊,下意识从牙缝里飚出句脏话:“艹,到底是王八活千年。”

但他往外掏金疮药的动作却没有慢下,不要钱似的撒了厚厚一层,眼都不眨一下就撕了自个儿的外袍,三下五除二把人裹成蚕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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