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亡妻(4)23(1 / 2)

喜妹嫁给他的时候才二十四岁,正是最好的年华。喜妹没什么文化,道叔和她认识在一个工地上。那是他二十五岁,喜妹二十二岁。;

跑生活的青年和在门口卖好吃盒饭的女生。

喜妹漂亮,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穿着白色T恤衫,黑色长裤,踩着双便宜的鞋子,站在城市的灰尘与黄土内,天空唯一的大朵白云落在她眼底,笑起来的时候汗珠顺着小巧的面颊滑落。

工地上大多都是中年人,对喜妹就和对女儿一样。这些远离家乡亲人的工人在喜妹这里找到了可以寄托的情感。

你和我女儿差不多大。

真的吗,你女儿现在在哪里啊。

我女儿现在在沪市上大学嘞,出来以后就是当建筑师的。

喜妹用袖子擦擦额角的汗水,她打满一碗汤递给男人,龟裂的手,指甲内凹陷着尘土的灰蒙,她笑笑说:“你女儿真厉害。”

男人像是得到一场甘霖,他老实憨厚地笑起来,问喜妹多少钱。

道叔站在队伍的最后,排到他地时候其实已经没什么盒饭了。喜妹眨眨眼,她的眼睛像是森林里的小鹿,道叔年幼时在山上见过,清澈又美丽。

抱歉啊。喜妹看看泡沫箱里:“今儿的盒饭卖完了。”

道叔无措地挥挥手:“没事。”

他捏紧手中皱巴巴的纸币,转身的瞬间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到什么地方。喜妹看着他,忽然出声:“那个!”

道叔转过头,漂亮的喜妹从泡沫箱里翻出一个塑料袋,水汽朦胧了袋子,里头装着硬邦邦的花卷,她看着道叔,笑起来是那么明媚:“要是你不介意,就吃这个吧。不要钱。”

道叔吞下泛上的酸涩,执拗塞给对方一张五块钱的纸币。喜妹也执拗地找零给他,四个硬币落在手心中,铃铃铛铛。

道叔知道,自己遇见了爱情。

他坐在旁边偷偷看喜妹,他发誓他要攒下好多好多钱,娶喜妹,让她过上好日子。

道叔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盯着医院的天花板,隔壁床上的那位大哥睡得四仰八叉,窄小的房间好像喜妹死前的棺材,拥挤无比。被铁丝网封锁的窗户完全看不见天空。

道叔久违地梦见了他与亡妻的相遇,或许是自己太久没有回忆这段过去,那些曾经美好的记忆就和那件房屋一样开始褪色。

庆幸的是他依旧记得喜妹的长相。

她漂亮的小鹿眼,小巧的嘴唇,脖子上有一颗小红痣,长长的黑发扎成丸子顶在头顶,脖子上带着和田玉的项链,是道叔送她的情人节礼物。

小小的长命锁并没有保佑她长命百岁。

道叔的目光不可控制地看向地板,果不其然女人的脸就从床板下面伸出来,在多日的直面鬼面训练下,道叔已经不再是那个看到就被吓的语无伦次的人了。

他看着这张和妻子过分神似的脸,决定把它当作自己的妻子,久违地与之聊天。

“喜妹。”道叔摸摸口袋,但是病房里不许抽烟,他从床头拿出护士哄病人给的棒棒头,剥开塑料包装袋,抽烟一般吃着糖:“我们是不是好久不见了。”

“我很想你,老婆。”道叔看着幽暗的房间,他像个孩童般盘腿坐着,看着病床的尾巴:“你走后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我在想为什么一起出车祸死的只有你。”

“明明我们都在那辆车上。”

床上的鬼面动动自己的脖子,它顶着一张美人面,柔软的脖子绕过道叔的身体,宛如一条巨蟒般把他绞起来,它乌黑的头发遮挡去道叔的视野。

道叔拿出棒棒头,无所畏惧地和鬼面对视:“你是喜妹吗?”

鬼面不回答,它空洞的眼睛看着道叔,道叔笑笑,他抓起床头的矿泉水瓶狠狠往鬼面上一砸,刺耳的声音瞬间响起,道叔被自己一棒槌打得头疼,看着在地上游蹿的鬼面,大声笑着:“你不是喜妹!”

“你他妈才不是喜妹呢!”

隔壁床被吵醒,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病友对空气大吼大叫,矿泉水瓶从床上滚落在地上,病友才回过神来,手哆哆嗦嗦地摁下通知铃声。

“铃铃铃——”

“谭池,谭池。”江荫抱着头牌,他身上凉爽,头牌到夏天就爱贴着江荫。江荫好奇地看着头牌拉长的身子:“头牌好长一条。”

谭池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点动,抽空看了一眼化身猫条的头牌:“江儿,猫咪的形容词不是条。”

江荫揉揉头牌的肚子,和那双猫眼对视:“好,我记住了。”

谭池这头正在看李云风发来的道叔生平,道叔的生平和他们之前了解的没有任何差别,问题就是为什么道叔可以看见鬼,而这个鬼除了道叔以外所有人都不见。

森森慢慢悠悠从纸扎大别墅里出来,她藏好了江荫送的樱桃小挎包,还没走两步就被谭池一把抓过来,谭池把她放在平板上面。小木偶吃力扒拉住光滑的屏幕。

“干嘛。”

谭池抬起头,如同玫瑰般艳丽的面容看向森森,森森不动声色地挪开视野:“有事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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