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人2(1 / 2)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刻,松风阁副楼,琴魁翠微所住的甲等卧房内。

榻前紫金博山炉浮着青烟袅袅,里头燃着楼里为应付那些难缠女恩客而专门调制的迷香,帐幔层叠后的红木绣榻之上,则躺着一名似是陷入昏迷的黑衣人。

男人面上覆着半幅银面具,下半张脸露出一方苍白薄唇与棱角锋利而精致的下颌,宽肩窄腰身形颀长,一见便知,定是英武俊朗之人。

然此刻,却见他一身黑衣破败褴褛,遍身血污刀伤,伤口处血肉外翻黏连着泥尘碎布,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连接主副两楼的木质连廊上,松风阁掌事大步往翠微房间而去,满脸恨铁不成钢,“我就说啊,好端端的你是吃了豹子胆了,敢叫圣女等你?好死不死,袖子上这么大一块血迹还叫人看到!”

“你方才说什么?那不是你的血?”

掌事边走边回头剜了身后的翠微一眼,“你现在可是长本事了啊,还学会藏人了?!”

翠微连忙抬手作揖讨饶,不敢再多隐瞒,“掌事容禀,昨夜那人浑身是血地破窗而入,一把带血长剑架在奴婢脖子上,冷言威胁不得声张,奴婢当时半条命都吓没了……谁知天亮后,这人却像是因伤重而昏了过去,奴婢燃上迷香又候了片刻方敢离开,这才误了面见圣女的时辰,望掌事恕罪……”

掌事脚步一停,蹙眉回头,“居然有这等事?那你方才同我面见圣女之前为何不告知于我?”

翠微突然语塞。

——如何能向掌事说得出口,是当时将黑衣人弄到榻上时衣物下肌肉那紧实有力的手感,还有揭开对方银面具时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叫他一时鬼迷了心窍、心生了不舍,这才没有告知?

且那人长得那般像圣女府的那位家令……

若是叫掌事知晓,圣女恰巧此时又身在松风阁,难保掌事不会趁势借花献佛,将人顺手送出。

见他支支吾吾,掌事眯起眼,沉声警告道,“翠微,怠慢冲撞圣女之罪,可大可小,且你应知,‘四魁’这一位置,楼里多少人抢破脑袋都想坐,也并非非你不可。”

翠微一听,立时惶急,“掌事息怒!非是奴婢有意隐瞒,实是那人容貌生得太过俊朗,奴婢、奴婢一时被那张脸迷了心窍,才……”

未等他说完,掌事已然转回身,快步向前,似是来了兴趣,“哦?当真容貌上等?”

翠微点头不迭地追上,“天人之姿!且……肖似圣女府那位备受圣女爱重的家令沅芷,容貌之盛,恐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倒是奇了……”掌事不由沉吟,“咱们帕夏城内容貌出众的诸位世家公子,此前你随阁里乐师去各个府上给夫人们献艺时,也都是见过的,不知此人又是何身份?”

嘴上虽迟疑,掌事心头的算盘却打得噼啪响。

圣女风流无拘,人只要生得好,性子也合了她意,哪怕罪臣奴籍之身,琴师画工之流,不忌男女,不论身份,不问来处,悉数收归府中为宠,且出手豪阔,兴致高时一掷千金的事也不是没有。

眼下云峤已定,若能再奉上一人哄她高兴了……岂不是能赚个盆满钵满?

思及此,他脚下步伐都甚感轻快。

眼见着不远处便是翠微房间,身后却传来阁中侍女匆匆追来的脚步与疾呼,“掌事!掌事!天雨圣女不豫,銮驾已准备回府,此刻圣女带着云峤一行人已经快出主阁了,掌事可要前去相送?”

“什么?”

掌事猛地回身,又侧头透过三步外的连廊木窗向外看去。

窗外一片风雨混沌,松风阁前的圣女府兵与五彩华锦鸾车已然整队完毕,十二名着秋香色窄袖小褂的仆婢们分道两排,手撑朱红油纸伞,自车辇处列队至松风阁门口,已是恭候圣女起驾回程的仪仗。

掌事猛得一跺脚,暗恨不巧。

他怎么就给忘了,这位殿下素来厌恶下雨,但凡雨天必不出府,即便出了府也必即刻打道回程。

然若等圣女回府,下次再驾临松风阁也不知是几时,若将那人献至圣女府上,势必绕不开家令沅芷,故而若要献人……最好的机会,只有眼下。

“我先前去拦住圣女。”

掌事回身亟亟欲返往主楼,一边疾声对翠微吩咐道,“你且速速回去将那人收拾妥当,待我将圣女领来。这次万不可再出差错,明白了吗?”

翠微愣在原地看着掌事小跑着远去,与此同时,不远处翠微房内的软罗绣榻之上,本应重伤昏迷着的黑衣男人却缓缓睁开了眼。

尽管眸中疲色深浓,那双眼却依旧深邃清明,如静夜下的无波清潭,丝毫不见慌乱。

但见他勉力支撑着从榻上起身,跌跌撞撞扑到梳妆台前,卸下银面具,拿起案上的胭脂水粉便往脸上一通胡抹。

不到片刻,他的脸上便泛起成片可怖的红色斑疹肿疮,似是过敏,又似是中毒,再看不出半分原本那俊逸无双的模样。

——如今的她不似当年的她,倘若当真不巧落入她手……总归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黑衣人平静地看了眼对面镜中自己那张毁容般的脸,继续凝神听着屋外廊上的动静。

翠微渐近的脚步声已然逼近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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