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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迟了,他看见勒韦尔小姐正从门口向他冲来。他转身要逃,恰好撞进了另一个勒韦尔小姐的手里。她一把抓住了他。

“你知道,我是女巫。”她说,“要是你不马上停止挣扎的话,我会让你经受最严厉的折磨,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傻伍莱惊恐地摇着头。多年玩杂耍的经历使得勒韦尔小姐的手像钢一样有力。在下面的草丛里,其他的菲戈人都竖起耳朵听着。

勒韦尔小姐嘴对着他,说道:“我这就放了你,不会让你尝到我碗柜里的二十一年的麦克伯拉淡麦芽酒啦。”

罗伯跳了出来。“啊,天啊,夫人,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儿!你难道没有一点儿怜悯心吗?”他叫道,“你真是一个残忍的巫婆……”他停了下来。勒韦尔小姐微笑着看着他。罗伯朝四周看了看,把剑扔到了地上,叫道:“啊,天啊!”

菲戈人尊敬女巫,尽管他们把她们称作巫婆。而这一位呢,拿出一条面包和一整瓶威士忌搁在桌上供他们享用,你更要尊敬这样的巫婆了。

“我当然听说过你们,蒂克小姐也提起过你们。”她一边说一边看着他们吃喝,他们吃得可真够多的,“但是我一直以为你们只是一个神话。”

“啊,是的,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很想一直都那样。”罗伯说着打了一个饱嗝儿,“真是太糟了,那些学考古的男士们想要挖我们的古墓,那些学民俗学的女士们又想拍我们的照片。”

“你们照看着蒂凡尼的农场,罗伯?”

“啊,是的,我们不拿一分报酬。”罗伯激动地说。

“是的,我们只是拿几个鸡蛋、一点儿水果和一些旧衣服……”傻伍莱开始说。

罗伯看了他一眼。

“嗯……我是不是又该闭上我的大嘴了?”傻伍莱问。

“没错,正是。”罗伯说。他又转向勒韦尔小姐,“可能我们会拿些苦啤酒——”

“它们都锁在橱柜里——”傻伍莱快活地补充道。

“但是我们没有拿柜子。”罗伯瞪了他兄弟一眼,“我们还照看那些船【12】。”

“你们从那儿能看到大海?”勒韦尔小姐说,感到一阵困惑。多数人和菲戈人说话时,都会有这种感觉。

“罗伯是指羊。”大下巴小比利说,游吟诗人对语言比其他人更精通一些。

“是的,我是说,船。”罗伯说,“不管怎样……啊,我们照看她的农场。她将像她奶奶一样,成为我们山里的巫婆。”他又骄傲地加上一句,“正是因为有了她,山才知道它们是存在的。”

“可蜂怪是……?”

罗伯犹豫了。“我不知道用巫婆的话应该怎么说。”他说,“大下巴小比利,你懂她们的语言。”

比利咽了一口唾沫。“有一些古老的诗歌说到过它,夫人。有的说它像是没有身体的头脑,但是不会思想。有的说它什么也不是,只是恐惧,但它永远不会死。它到底是什么呢……”他的小脸皱了起来,“它就像是羊身上的一种东西。”他断言道。

菲戈人都停止了吃喝,一起来帮助他。

“羊角?”

“羊毛?”

“尾巴?

“脚?”

“椅子?”这是傻伍莱的声音。

“羊身上的虱子。”比利思索了一番之后说。

“你是说寄生虫?”勒韦尔小姐问。

“没错,就是这个词。”比利说,“它爬进你的身体,它寻找那些能力强大的宿主,你知道的,国王、巫师、领导人。他们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它们活在野兽的身体里,最强壮的野兽,你知道的,长着很大很大的牙齿。等它找到了你,它就会寻找机会,溜进你的脑袋,最后它变成了你。”

菲戈人谁也不说话,他们都望着勒韦尔小姐。

“变成了你?”她问。

“是的。你还能有你的记忆,只是……它会改变你。它给你很多能力,但是它将取代你,把你变成它自己。你仅剩的那部分,可能,会和它对抗,再对抗,但是那一部分也会缩小,再缩小,直到一点儿不剩,真正的你自己则变成了一个回忆……”

菲戈人望着两个勒韦尔小姐。你永远不知道在这种时候,一个巫婆会怎么做。

“巫师曾召唤过魔鬼。”她说,“虽然我知道那件事发生在一千五百年前,可他们可能还在这么做。不过这需要运用许多魔法。我相信你们也能和魔鬼说话,而且万事总有规则。”

“从没听说过蜂怪会说话。”比利说,“它也从不遵守规则。”

“但是为什么会是蒂凡尼?”勒韦尔小姐说,“她的法力并不强大啊!”

“她的力量来自于在她身体里的那片土地。”罗伯激动地说,“那不是用来施小魔法的力量,当情况紧急时,这力量就会出现。我们见过的,夫人!”

“可是蒂凡尼不会任何魔法啊。”勒韦尔小姐不解地说,“她是很聪明,但是她甚至做不成一只沙姆博。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小伙子们,最近你们有没有人见过小巫婆施魔法?”罗伯问。很多人都摇着头,许多珠子、甲虫、羽毛和各种各样的头饰阵雨似的从他们头上掉了下来。

“你们监视——我是说,你们一直都在守护着她?”勒韦尔小姐震惊地问。

“噢,是的,”罗伯快活地说,“当然不会在厕所里。进她的卧房也变得越来越困难了,不知什么原因,她把缝隙都给堵上了。”

“我想不出是为什么。”勒韦尔小姐谨慎地说。

“我们也想不出,我们认为可能是因为风太大了。”

“我猜也是这样。”勒韦尔小姐说。

“所以,多数人是从一个老鼠洞里钻进房间的,躲在她的旧娃娃屋里面,直到她睡着了才出来。”罗伯说,“你不要那样看着我,夫人。小伙子们都是十足的绅士,他们紧紧地闭着眼睛,一直等到她穿好了睡衣才会睁开。另外还有一个守卫在窗边,还有一个在门边保护她。”

“保护她什么?”

“任何事情。”

勒韦尔小姐的头脑中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月光下,一间安静的睡房里,一个孩子在睡觉。她看见,在月光照亮的窗边,有一个小个子在守护着,另一个站在门边的阴影里。他们在保护她什么呢?任何事情……

但是现在,那东西,那个怪物占有了她,她被锁在她体内的一个小角落里。但是她从未使用过魔法!如果是别的哪个胡乱折腾的女孩子,我能理解,可是……蒂凡尼?

一个菲戈人慢慢地举起了手。

“怎么了?”她问。

“是我,夫人,大扬。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使用魔法,夫人,”他紧张地说,“但是和大安格斯差不多大的安格斯和我有一回见过她做过件奇怪的事情,嗯,和大安格斯差不多大的安格斯?”他旁边的一个菲戈人朝他点了点头,说话者继续说,“那次她穿上她的新衣服,戴上她的新帽子……”

“她看上去也非常漂亮。”和大安格斯差不多大的安格斯说。

“是的,非常漂亮。她穿上这一身衣服,站到地板中央,接着她说——她说什么了,和大安格斯差不多大的安格斯?”

“‘看见我自己’。”和大安格斯差不多大的安格斯马上说。

勒韦尔小姐看上去一片茫然。说话者似乎对自己提及此事感到有点抱歉,不过他继续说:“过了一会儿,我们又听见她的声音说‘看不见我自己’,然后她调整了一下帽子,你知道,可能是为了戴得更舒服一些。”

“哦,你是说她在我们称之为‘镜子’的东西里看她自己吧。”勒韦尔小姐说,“那是一种……”

“我们知道什么是镜子,夫人。”和大安格斯差不多大的安格斯说,“她屋里有一面小镜子,但上面都是裂缝,很脏,不能照到她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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