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围困91（2 / 2）
柏舟抬起手来，止住他们的动作，用自己也认不出来的声音，对部下道：“……将此三人捆于城楼下，斩首示众，再有临阵脱逃者，皆以此论处。”
地上的两个新兵哭喊着被拖走，樊霍试图上前挡住万勇，但他腿上有伤，很快就被拉开了。万勇被推搡着，回头望向柏舟，带着笑，“阿舟，我再欠你一回，替我给阿娘送终……阿舟、小霍，咱们下辈子还做兄弟！”
阿克的下一轮攻城来得很快，却没有赶在行刑之前。
柏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登上的城楼，他几乎凭着本能指挥着士兵们扛到了黄昏时分，城内火油早已告急，只能收集石块用来投掷。他命人将渚兕兵射上来的箭矢收集起来，再一一射还给他们。
阿克未料到柏舟守着个破城墙能顽抗至此，已经失去了耐性，帅旗逐渐逼近，柏舟立刻将佩剑往脚边一插，夺过旁边弓弩手的弓箭，冲着阿克的方向接连射出数箭。
他的手上鲜血淋漓，发力的三根手指依旧稳稳地一次一次拉着弓弦。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直到一支羽箭直直刺入他的左肩，力道几乎将他推倒在地。下一刻，渚兕攻城的冲车打破了一大片城墙，他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坠入了黑暗的废墟之中。
柏舟醒来地很快，之后全身的痛感一齐恢复了，他咬着牙，望向关切地围着他的士兵，见都是自己人，知道暂时还没有被攻陷，总算将提着的那口气放了下来。
“我睡了多久？”他问医官。
医官抬头看了看天，手下动作不停，“一个时辰——箭头除了，血止住了，骨头断了三根，尽量休息，不然好得慢。”
严恪年留给他的随军医官有孟弘的风范，面无表情嘱咐完，又转身照顾其他伤患去了。
谁都知道，他现在休息不了，连晕厥都不敢太久。
“将军，城墙塌了一块，我们用石头堵了堵，但是恐怕不顶大用……咱们算上还能打的伤兵，只剩不到一千人了……”有士兵忧虑地向他报告他错过的战况，“不过渚兕也伤亡不少，现在退去了……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柏舟闭上眼睛，专心抵御了片刻来自身体各处的疼痛，随后睁眼，指了指用来充当伤兵所的官署高大的院门，“先用它堵一堵缺口，后面挡上泥沙，其他的，我再想办法。”
他在心里苦笑，格多的城墙建得如同儿戏一般，真想将当时的工匠抓来打一顿。
柏舟叫人扶着他，慢慢从伤兵所走到城墙边，看了一眼新塌掉的部分，心凉了半截。如果阿克再来，只需用冲车一撞，城门立刻就会失守。很快，他们将无力再战。
他骨头断了，甲胄沉重，不能再穿了，索性换回了自己常穿的布衣。这件衣服里面，还藏着一根黛蓝色的发带。
柏舟冲周围几个亲兵摆摆手，让他们离开了，自己倚着城墙，将换衣服时藏在手心的发带展开，看它随风缓缓飘动。
殿下，你可曾遇到过穷途末路的时刻？
如果现在你我易地而处，你会怎么做？
像是回应他一般，周围的雾气悄悄浓稠起来，很快将他围得严严实实，浓雾中黑影幢幢，似有无数腐尸伏在地上向他爬过来。
柏舟闭上眼睛，苦笑起来。
殿下给的安神香还剩下不少，但他近日哪有这种闲情逸致？
所幸两军对垒之际，这幻觉没来捣乱，不然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更加幸运的是，城外的阿克不知是何缘故，竟一日一夜未来攻城，只派人在城下挑衅叫骂，让城内兵马得以稍作喘息。
被围困的第五日，阿克终于出现了，他骑在马上，隔着稀薄的晨雾与柏舟遥遥对望，而柏舟此时知道了他休战的原因——阿克的头上绑着厚厚的纱布，虽有头盔罩在外面，但仍能看到渗出来的鲜血。
看来他也伤得不轻。
柏舟一身布衣，迎风立在身披甲胄的士兵中间，潮热的风吹拂过来，吹动他的发梢与衣角，显得有些单薄。所有人的嘴唇都已经干裂出血，每天都有士兵因为缺水倒下，如果此次计谋不能成功，恐怕一日之内，渚兕的铁蹄就要踏过他们的尸体。
城墙塌了一片，城楼部分仍是完好的，他就站在正中央，身侧是飘动的大旗。他将气聚入丹田，高声道：“阿克，二十年前，你曾用毒计害死我大周两千余名将士，你可还记得？”
阿克已经年逾半百，柏舟这般年纪，在他眼里就是个毛头小子，他从未将对方放在眼里，然而前日却被一箭命中头颅，要不是有精铁头盔，他已经一命呜呼了，此时倒对柏舟有了些兴趣。
攻城几日，他从未听到过对方的只言片语，此时听到喊话，策马往前走了两步，听清之后，嗤笑了一声，回道：“我记得，是有个姓段的，你们周人如此蠢笨，一脚踩进陷阱里，丢了命只能怪自己驽钝！”
柏舟闻言并不生气，也冷笑了一下，又道：“你可知道，当年你催动瘴气之时，已有我大周奇士在你身上种下夺命的蛊虫，以二十年为期，严帅选择此时开战，就是这个原因！今天，日子到了！”
他扶着肋下断骨的位置，脸色煞白，因为受伤，气力似有不足，气势仍在，音量却不如初时大。
阿克侧耳听了片刻，虽是不信，仍又控着军马往前踱了几步，听完柏舟所言，大笑起来，“你在说什么梦话，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吗？还蛊虫……二十年……哈哈哈，你们听听！”
阿克转过头去，大笑着看向身后的部下。
时机到了！
柏舟眼色一动，在身边扶着他的柳阳立刻将藏在墙后的弓箭递到他手里，他一把将弓拉满，电光火石之间，一支利箭瞬时飞出，穿透皮甲，直入阿克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