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部长6（1 / 2）

梦境具备还原过往的能力，虽历时久矣，但已足以施予苦郁。

贺贶就这样站在喧嚣之外，以旁观者的视角，将少年时代桀骜无畏的自己纳入眼底。

他看着他被恶语中伤、被拳打脚踢，最后也只是隐忍地抹去嘴角的血，笑得轻蔑不屑。

他看着他一次次跌倒在地，又一次次强撑站起。

他看着他的血在手背蜿蜒，顺着指尖坠落，溅落在墨绿色的草坪上。

越来越流畅，越来越红艳。

路过的学生避之不及，争相远离。

没人在意他会不会疼，没人在意他会不会晕倒，甚至没人在意他会不会死。

终于，少年又一次被击垮在地，一倒不起。

但小人不会因为你的示弱而善罢甘休，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辱你。

头目蹲下来，攥着少年的头发强迫他面对自己，“这就不行了？刚刚那个狠样呢？”

他眼神不善地笑了一下，从跟帮那里接过小刀，“不知道你这么骄傲自大的人，会允许自己身上留下侮辱性的痕迹吗？”

少年费劲地半睁开眼，声音几不可闻，“你……想干什么！”

贺贶下意识地捂住腹部，攥紧拳头，眼眶腥红。

“为我的胜利加冕。”头目掀开了他的衣服，在他的腹部划出血痕。

“啊——”少年痛叫着，可是他早已精疲力竭了。到最后，连凄嚎的力气也没有了。

甚至不需要找人按住他，头目就这样一笔一划、清清楚楚地刻下自己的名字，“记住了！史明休，我的名字。这场斗争的胜利者。往后你只能咬牙切齿的存在！”

史明休满意地看着血珠从划痕中冒出，而后撑着膝盖站起来，哈哈大笑，“我们走！”

发生的一切不过一瞬，快到让人觉得这一切都只是遐想，而非真实。

然而，它是真真切切的确实。

贺贶颤巍巍地靠近他，盘腿坐下，“没事的，都会过去的……否极泰来……只要你自己不放弃，就没人能逼迫你倒下。”

他安慰着少年，却又像是在安慰此时此刻的自己。

他抬起手，想捋捋少年被攥过的头发，哪怕只是虚空。

在抚上的瞬间，贺贶的眼睛微微睁大。

因为他实打实地触碰到了少年！

紧接着，贺贶听到了他的发问，像是自己的回声，只不过音色稚嫩，“真……的吗？”

少年轻笑了一声，疼得倒吸冷气，“可是，连你……自己都……不信……”

贺贶怔怔地看着他眼角的泪水，不知何言。

直至隅中，炽焰终于冲破层层云雾，从贺贶发冷的头颅倾泄而下，将他紧紧包裹。

他眼尾的残泪在光下闪耀夺目。

他的体表渐渐回归温热，意识亦渐渐苏醒，可心却依旧冷凉。

贺贶垂下头，缓缓撩起衣服下摆。

回忆里刻下的血字早已结痂掉落，淡化了痕迹。但即便只剩下微不可察的笔画，贺贶也能在一瞬间看到它原本狰狞的模样。

史明休做到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的侮辱将持续一辈子。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哥，你在里面吗？”

贺贶闻声立马放下衣摆，揉了把脸，“在。”

“那我进去啦。”推门而入的人挽着高马尾，身披一件黑身西装外套。明艳的妆容和灵动的气质衬得她整个人白净圣洁。

她顺手将门反锁，一转身就看到她哥凌乱糟糟刚睡醒的模样。于是她皱着眉问他，“你昨晚没回家？”

“没有。贺听，哥哥很忙的，”贺贶撑着沙发站起来，伸伸懒腰，活动筋骨，“我不仅要处理医院的工作，还要管公司。叫你接管公司，你又不乐意，说什么‘只想要个设计部部长’。”

可他也只想要当个平平凡凡的小医生。

他承担着不属于自己的责任，让妹妹得以实现设计师的梦想。

但又有谁能满足他呢？

世间是守恒的，你想要守护些什么，相应地，也必然要失去些什么。

“哥哥是在怪我吗？”

“不敢。”

“不敢？那就是在怪我。”

贺贶无奈地笑着说：“口误了，真没有。”

说完就想要走。

贺听挡住他出门的路，把话题又绕了回去，“你之前再忙，也不会夜不归宿。”

他停了下来，静默了一会儿，“哥哥错了，以后不会了，”贺贶笑着摸摸她的头，“你先让开，哥哥得回医院了。”

贺听站着没动，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开口道：“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怎么会？”贺贶做出疑惑的表情，“昨天总算和DYZ建立了合作关系，我开心都来不及呢！”

贺听依旧皱着眉头看他。

贺贶轻轻地把她推到旁边，让出一条路，“好啦，我真的很开心，也真的得回医院了。你盯一下法务，合同拟好后通知我。”

“哦。”贺听目送着他走进电梯。

贺贶的手按在开键上，“帮我把办公室的门锁一下。”

“好。我电脑坏了，正在修，我先用一下你的。”

“行。今晚我会早……”贺贶低下头沉默一会儿，又抬起头与贺听对视，咧嘴笑着说，“我今晚也不回家了，医院里轮我值班。”

贺听闻言轻啧了一声，点点头表示理解。她把门关了后，没忍住骂了句，“白痴。”

今天星期六，她哥星期一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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