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67(1 / 2)

银时是在鱼汤又一次沸腾的时候回来的。披着他那件显得有些单薄的白羽织。

桃令同桂坐在一处看着火,高杉懒洋洋拿着先前银时手上那根树枝拨弄着地面发呆,见银时回来,便给他让了个位置。

桃令给众人盛了汤,银时把柳镯还给她,接过碗吹凉喝罢,忽然起身跑去了屋子的角落里,翻了半晌,拎着一个酒坛子回了火塘旁。

那是猎户们寒冬日里饮来暖身,也是防着雪天有个意外,用来搓洗冻伤患处的烈酒,远比军中的粗酒、比松阳老师埋在松树下的醇酒要峻烈得多。

他撬开封泥,直接用喝鱼汤的海碗满了一碗,仰头灌了下去。

银时的酒量纵然军队里这些年练出来了,到底不惯这般喝酒,一下子呛咳得满脸通红,酒液便自唇齿边淋漓地流下来,打湿了半片前襟。

几人都吓了一跳,桃令坐得离他不远,凑过去两步,紧着伸手替他拍了拍。他咳得狠了,却是拂开了她的手,偏过头朝她笑了一笑:“阿桃,好阿桃,我喝点酒,好不好?”

他们几个伤的伤病的病,阿桃像个老妈子一样管着他们,他便也就下意识地闹她。

桃令默默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就又笑一笑,挑衅地朝高杉一扬眉:“你喝不喝?”

高杉甩开手里的柴枝,端起碗递过去,见银时也给他满了一碗,就同样一仰头,饮尽了。

再伸手,银时就再给满上。两人就这样沉默地你一碗我一碗喝起酒来。

银时喝得急,酒意便有些盖脸,先还是倒上一碗,一口一口喝,后就几乎是一碗一碗往下灌,再往后,便恨不能拎着坛子往嗓子里倒了。

一坛见了底,桂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桃令身边看着他们,这时忽而伸手抱住了桃令的腰,将脸埋在她颈项间蹭了蹭,然后带着些征询的、请求的、几乎是撒娇一样的柔软语气问她:“桃令,我也想喝酒,行不行?”

他近来反常的安静,便是小时候,也没有这样撒娇般同她求着什么事的。

桃令莫名的就湿了眼眶。

她眨了眨眼睛,抿掉眼里的水汽,不叫他发现,用力抱了抱他。“好。”她说。

桂仿佛孩子一样在她怀里又蹭了蹭才松开手,又走去角落里拎了一坛酒出来,同样举着碗推到了银时面前。

银时看了看他,拍开封泥,也同样给他满了一碗,举起碗同他一碰:“假发啊,喝酒,来。”

他摇摇晃晃拎着酒坛子,眯着眼睛看面前的碗,桃令伸手接了过来,予三人都倒满:“银时,我来。”

“好。”银时大着舌头把酒坛推给她,伸手去揽住身边桂的肩拍了拍,“假发,喝酒啊。”

桂便应他,同样酒到碗干,又去叫高杉。

桃令给他们倒酒。

当年松下村塾,松阳老师有事出门,银时和高杉互相撺掇着去偷老师藏的酒喝,本着拖人下水的精神,硬拉了桂一起。三个半大孩子,学着戏文里头的唱词,拿着小酒盏碰杯,嬉闹着说不醉不归。

后来进了军中,每每打了胜仗,便有一顿庆功宴,饭菜普通,只多给一顿酒,好叫主将犒劳跟着自己卖命的兄弟们。军中将士多是粗人,斗大的字不认得一箩筐,祝酒词便也就举着碗说不醉不归。他们从小兵一路爬到了一军之将,便从呼喝着起哄举杯的人,成了说这句不醉不归的人。

且饮宴,且欢悦。不知明朝君何在,今宵不醉不归啊。

不醉不归啊。

而今,他们却又能归于何处呢?

便只得喝了个酩酊,任它金乌西垂,任它玉兔东升。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罢……

第二日是个阴沉沉的雪天。

高杉是最早醒来的。他身体底子好,纵然被抓时苛待了些时日,这些天也将将养了过来。

桃令守了一夜,见他醒了,才松了一口气。高杉看了看她眼底的青黑,摸了摸她的头发,极小声地凑近了她:“阿桃,你去睡一会儿?有我在。”

桃令这些天累得狠了,也不同他客气,叫他有事就叫醒自己,两句话的功夫,便团在了桂的身边睡着了,直到银时醒来的动静,都没能吵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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