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太子蟒袍佩剑上朝(两章合一)174(1 / 2)

二十六旗过后,围观人群散去大半时,两道身影慢慢踏入了那第一道朱门,他们走得并不算快,与高大朱门相比,渺小如两只蚂蚁。

“在我很小的时候,族里有一位长辈,时常讲起自己去过妖域皇都的那座九琼台玉晶城,”木酣低声说道,“他将那里说得天花乱坠,总是还要念叨一句‘霜钟金鼓振琼台’来,他还总是和我说,那座玉晶城中布局如何如何有讲究,九道琼台正正好压在了九道龙脉之上,还说那城墙如何如何高大巍峨,其中发生了多少奇闻轶事……总是那般如数家珍。”

他望向眼前的三十五座高大朱门,继续说道:“我一开始听他说这些,听得还挺新奇的,但后来听着听着也腻烦了,因为他每次来来回回也就只会这几句,那座高大巍峨的城墙里面有什么?那压住龙脉的九座宽广琼台是什么样子?这些他都不说,后来我也猜到了,因为他根本没进去过那座九琼台玉晶城,只是远远地瞧见过一眼,所以他压根就不知道那城里面究竟有什么。”

“玉晶城中没什么稀奇的,”柳簿轻声说道,眉眼间有些挥之不去的阴郁,在他身上,穿着一袭妖域正统四爪蟒袍,其色泽刺眼,猩红如血,走在青石城道上,他能感受到身后暗处有无数目光正在凝视着自己,冰冷又尖锐,仿佛像是剑锋抵在眉心处,多半是那锦安殿的“律刃”们,“下雨之后最糟糕,又大又空,冷到了骨子里。”

木酣无奈道:“公子当然会觉得那里没什么稀奇的,可对当时的我而言,那里可令人向往到不得了,怕问太细了,会让那位长辈答不上来恼羞成怒,所以只能靠猜靠想。”

柳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在他心中玉晶城真没有什么好的,大到想要记清所有的路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所有人见到他时就要鞠躬低头,看起来好像很是威风,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他更希望能有一个人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脸,可他不敢真的这么说,因为他怕在那些脸上看见恨意,更怕他们露出了笑意,却在某一天悄无声息地死了。

柳簿视线低垂,心中默数着步子,在那封请帖之上,标明了在第一百一十九步时,会有刺客前来刺杀他,果不其然,在他默数到第一百一十八步时,身侧高楼之上一位黑衣身影骤然掠起,暴起直指那袭猩红蟒袍。

那黑衣被黑布遮掩的面目中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眼中满是刻骨的仇恨,也许是有亲人死在了那场妖域之乱中,也许只是单纯地要替天行道,除妖斩魔——说来好笑,妖域不认他这位大太子,但是四大域眼中,他就是妖域的太子,是引出了妖域之乱的那位荒谬暴戾的莘后唯一幸存子嗣,其罪孽自然是扫不去的。

柳簿有些无奈地勾起嘴角,回身望向那位暴起掠下的刺客,不躲也不避。

那刺客俨然是修为不俗,出剑前古井无波,翻出窗后暴起时则是声势惊人,仿佛其飞剑之上携有赫赫雷霆,雷鸣声寸寸炸裂开来,掠出一道狭长白虹,没有半分留手,颇有即便剑碎人亡,这一剑也绝不落空的凛然决绝。

剑尖直指柳簿后心。

木酣的反应得并不算慢,电光火石之间,他下意识地作出了最优解,侧身护于柳簿的身前,漆黑铁棍置于右手,堪堪做好了兵器相接的准备。

就在飞剑即将抵达柳簿身后时,无数虚化锁链从城道各个隐匿之处骤然刺出,犹如鸟雀归巢一般,汇聚锁死于了那柄白茫茫飞剑之上,将其牢牢囚禁于其中。

自然是那剑修最为厌恶的锁剑符。

黑衣刺客从高空摔落,在他脖颈处,一道银针锋芒可见,封住了他的气穴。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柳簿,嘴唇轻微颤抖,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柳簿沉默地望着他的眼睛,半点不躲避那其中如海潮般凝实的憎恶与恨意。

“想听他说的话吗,陛下?”柳簿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一道声音,他扭过头,那青袍青年颇为自来熟地搭着他的肩膀,饶有兴致地说道,“你要是对他感兴趣,倒也不是不能将那银针取下,反正不会有什么危险。”

没等柳簿回话,青袍青年扭头问向那位站在刺客前的白衣身影,大声嚷嚷道:“方还!这应该不违反规矩吧?”

那位名叫方还的俊美青年笑了笑:“一个月的薪俸而已。”

“怎么样?”青袍青年问向柳簿。

柳簿摇了摇头,只是问道:“他之后会如何?”

齐三摸着下巴,思索着:“锦律我其实背得不是很熟……但这个姑且还记得,刺杀未遂,好像是后半生都要封了气脉,罚去劳役来着?”

柳簿点了点头。

木酣眉头紧蹙,望着这位自来熟的年轻剑修,他能感受到这位青袍的修为俨然超出了他一大截,他直言道:“我没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齐三愣住了。

木酣没有说话,在他看来眼前的这场刺杀俨然是早有预谋的,书信中也说明了这场刺杀,这些锦安殿的律刃们必然对于此事是知情的,可他们没有提前清除,而是任由着刺客暴起出手后,才出手阻拦……是下马威?还是向他们展露自己的实力?他凝视着眼前青袍剑修的眼睛,似乎想要从那眼中找出来什么设计或是心机。

齐三没等到回答,只发觉气氛好像变得有些奇怪,但他也不躲避视线,两人很是一阵大眼瞪小眼,空气宛如凝视。

“……我想我大概是明白意思了,”方还轻咳了咳,打破了说道,“那位……猿兄?该怎么称呼?”

木酣松了口气,他感觉眼前的青袍剑修着实有些看不透,不愧是锦安殿的剑修,眼中岂止是古井无波,压根就没有一丝破绽,与他对视着实是一场艰难的考验,他将漆黑铁棍收起,行礼道:“白猿族,木酣。”

方还还礼,说得:“那我就称呼为木酣兄了,对于你刚刚的疑惑,我就这么来解释吧……你应当知道锦律吧?”

木酣点了点头。

“木酣兄,锦安殿的锦安二字,其一为那锦律,其二则是平安,你可以理解为那是一个法器,那道法器可以显示出即将违背锦律的人的姓名,以及时间与地点,所以我们能知道刺客会在这里前来刺杀你们二人,但是呢,我们没法去直接抓他,因为他还没有出手刺杀。不能因为一件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去直接将一个人的罪给定了,这是江国师白纸黑字写下的规矩,违背者与杀人同罪……”方还慢慢说道,语气诚恳,眼中很是清明,“木酣兄,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这条规矩的,但是在我看来这条规矩是必须要存在的,不然的话,说你未来有罪就是有罪,这片天下岂不是成了锦安殿的一言堂,锦律的存在还有什么公正可言?我反正是不能保证,在未来的锦安殿中,永远都是正人君子占主流……”

他摊了摊手,说道:“在我们锦安殿,规矩着实不算多,但是每一条都是没有任何迂回余地的铁律,所以无论如何,就只能这么行事。”

“原来如此,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木酣干脆利落说道,语气中颇有歉意。

相谈之间,几人已经走过了三十六道朱门,进入城中后,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狭长宽敞的白玉石阶,其上壁雕并非是龙腾凤舞,而是刻着诸多言简意赅的锦律规矩,放眼望去犹如一条由字迹组成的腾舞长龙。而在那长龙石阶之上,是那座白墙红顶的高耸大殿,气势恢弘,落座于平邑最高处,其上可观天下。

一直都没说话的柳簿凝视着那座巍峨大殿,强烈的窒息感令他有些反胃,他停下了步伐,站在白玉石阶之前,那挺直着的脊梁疲倦而沉重。

在他身旁,明明有着许多人,但他依然是身形寂寥。

他穿上了这身尊贵至极的猩红四爪蟒袍,仿佛又重新变成了那个偏执死犟,独自上朝的消瘦少年太子。

在妖域还处于莘后与妖域国师掌控之中时,身为傀儡太子的柳簿是所有臣子眼中的眼中钉,他们没法去抱怨对莘后的不满,所以只能排挤奚落柳簿,因为人人都知道莘后对这位空有名头的太子根本没有半分在意,即便做得再过火也不会有任何处罚,所以奚落柳簿近乎成了诤臣们的成名好戏,也有心怀不忍的大臣劝说柳簿,即便他不上朝也没关系,没人会在意他这位傀儡太子究竟存不存在,他大可以借着太子名头吃喝享乐后半生。

但是柳簿没有听从,他依然独自上朝。

即便在所有人眼中,他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在夏大剑仙剑斩三王座大妖,莘后与国师一同身死于大火焚烧中的玉晶城,弃域之乱终于尘埃落定时,又有大臣前来劝谏,他告诉柳簿,此时的他是四大域与万重山脉与妖域所有人眼中最后的一颗眼中钉,欲置之死地然后为快的那种,只要他甘心于忍辱负重蓄精养锐,凭借着他柳簿真蛟龙的血脉,再加上那位对于权势纠争不感兴趣,但是愿意帮助他的夏大剑仙,皇位根本就是囊中之物。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