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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否感到气恼,史汪似乎明白艾雯刚才的冒犯并非是因为对她的恶意,虽然外表年轻,但史汪在察言观色方面已经有了许多年的经验。“我是否应该去找哈丽玛?”她一边说,一边半站起身。这次她在提到那个女人的名字时,语气中再没有半点谴责的意思。“这不需要多少时间的。”

“如果我向每一次头痛让步,我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艾雯说着打开了文件夹,“那么,你今天要告诉我一些什么?”但她必须强迫自己的双手按在文件上。

每天早晨,史汪的任务之一就是送来各宗派愿意呈递给玉座的所有最新情报,这些情报可能来自宗派的情报网,也可能来自姐妹个人的情报网。当然,肯定只是透过这些管道所搜集到情报的一部分,即使每一名姐妹也不可能把自己得到的全部情报都向自己的宗派报告。这是一种怪异的讯息来源,不过,在加上史汪提供的情报和分析之后,艾雯依然能借助它们对这个世界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史汪依然控制着她作为玉座时在世界各处安排的密探,无论评议会怎样努力,始终都不曾从史汪口中套出任何关于这个情报网的详细内容。当然,没有人能否认这些眼线全都是属于玉座的,而现在,他们只应该向艾雯进行报告。曾经有很多人为此愤愤不平;直到现在,对这件事的抱怨仍然时有发生,但没人能否认这个事实。

像往常一样,第一份报告既非来自宗派,也不是来自史汪,而是来自莉安。这些报告全部以典雅秀美的字体书写在薄纸上,不知道为什么,莉安所写的任何东西,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确定必然是出于一名女子之手。艾雯每看完一张纸,就立刻会将它放到灯火上点燃,直到火焰几乎烧到她的指尖,才将剩下的纸灰捻碎。她和莉安在公众场合一直都形同陌路,所以绝对不能让这些报告落入他人之手。

很少有姐妹知道,莉安在塔瓦隆有自己的眼线,也许她是唯一如此安排眼线的姐妹。洞察千里而不见身边是一个普遍的人性弱点。可能绝大多数人都想不到,两仪师的人性弱点并不比其他任何人更少。不幸的是,今天莉安并没有送来什么新的讯息。

她在城中的探子只是在抱怨肮脏的街道在夜晚变得愈来愈危险,而在白天也不见得有多么安全。塔瓦隆曾经是一座从无罪案发生的城市,但现在,白塔卫兵全都离开了街道,跑去驻守港口和桥头塔楼了。除了透过中间人收取关税和购买给养以外,白塔似乎已经彻底断绝了和这座城市的联系。曾经允许公众任意进出白塔的大门被牢牢关闭,从围城开始之后,就没有人见过两仪师以公开身份出现在白塔外,甚至更早些时候,这样的情形已经不复存在了。一切现象都只是进一步证实了莉安之前的报告。读到最后一页,艾雯的眼眉挑了起来。街上有传闻说,加雷斯·布伦找到了进入城中的秘密方法,可能随时都会率领他的全部人马出现在城墙以内。

“如果有人提过关于神行术之类的话,莉安一定会报告的。”看到艾雯的表情,史汪急忙说道。她已经读过所有这些报告,知道可能让艾雯关注的内容会是什么。她在那张不太结实的凳子上挪动了一下,结果差点摔倒在地毯上,她对这种事实在是太不注意了,但这丝毫没有减慢她说话的速度。“加雷斯肯定没有让这件事有一丝一毫的泄露,你完全可以放心。”她一边调整着自己的重心,一边说着,“也许他麾下的士兵之中会有想要逃进城去的蠢蛋,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闭紧自己的嘴巴。那些人这样说,只不过是因为他以擅于出其不意的突袭而著称。他取得过许多不可思议的胜利,所以人们才会这样说他,就是这样。”

艾雯藏起自己的微笑,将那张提到加雷斯爵士的纸放在灯火上,看着它蜷曲变黑。如果是在几个月以前,史汪一定会用极尽尖酸刻薄的话语来对这个男人品头论足,那时他是史汪口中“该死的加雷斯·布伦”,而不是现在的“加雷斯”。史汪不可能喜欢给那个男人洗衣服和擦靴子,但艾雯的确见过她凝望走进两仪师营地的加雷斯·布伦,尽管这样的事情只有极少几次。每一次都是当加雷斯向她投过一瞥的时候,史汪立刻转回身,拔腿就跑。史汪,在逃跑!史汪作为两仪师超过二十年,作为玉座也有十年时间,但她的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爱情,就像一只鸭子不知道该怎样对付等待剪毛的绵羊。

艾雯捻碎纸灰,掸了掸双手,脸上的笑纹也消失不见。她没有资格议论史汪,因为她自己也堕入了爱河,而她甚至都不知道盖温在这个世界的什么地方,即使知道了,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做。盖温有他对于安多的责任,而她则有对于白塔的责任。而如果她强行跨越裂隙而约缚他,很可能会造成他的死亡。现在最好还是放开他,完全忘记他,但这就像忘记她自己的名字一样难。艾雯知道,自己一定会约缚他。当然,她无法在不知道那个男人身在何方的时候约缚他,无法在不用双手碰触他身体的情况下约缚他。只有到那时,她才能感觉到圆满。男人真是……令人心烦!

艾雯停下伸手去按压额角的动作,这丝毫无助于减轻她的痛苦。然后,她将盖温推出脑海,尽可能将他推得更远一些。她觉得自己已经能体会拥有护法的感受了。盖温的一部分总是停留在她的脑海中,总是在最不适合的时间闯进她的意识里。她将心思重新集中在手头的文件上,拿起了另一张纸。

从情报网的角度来说,这个世界的许多部分都消失了。极少有讯息从霄辰人控制的地区传来,这一点可怜的讯息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方面是一些关于霄辰怪兽的耸动传闻和宣扬霄辰人必定使用了暗影生物的言论;关于女人们必须接受测试,以确定她们是否应该被戴上罪铐的可怕故事;另一方面则是民众接受霄辰人为统治者的灰暗前景。看样子,霄辰人并不比其他统治者更加糟糕,甚至可能比其中一些还要更好。除了能够导引的女人之外,已经有太多人在看到霄辰人允许他们继续自己固有的生活方式后,都放弃了抵抗的念头。阿拉多曼的情况也一样糟糕,除了谣言之外什么都没有。递交这些报告的姐妹们也承认,关于那一地区的情报只能让她们了解到那里已经陷入怎样的混乱状态。有的情报说,亚撒拉姆国王已经死了,另一份情报则说他开始导引至上力,并且发了疯。大将军罗代尔·伊图拉德也死了,不,他已经篡夺了王位,不对,他入侵了沙戴亚。商人集议会全都死了,或者是逃进了荒野,或者是和王位继承人之间发生了战争。这些情报可能是真的,也可能全是谣言。两仪师各宗派习惯掌握这个世界的一丝一毫的变化,但现在,这个世界的三分之一被遮蔽在浓雾之中,只能透过一些最小的孔隙窥探那些地方的点滴征兆。至少可以说,就算是各宗派掌握到了某些有价值的情报,也不愿意让艾雯知道。

另外一个问题是,各宗派对于不同事件的重要性都有着不同的评价,而被她们认为不够重要的情报都会被忽略掉。比如,绿宗特别关心新布雷姆附近边境国军队的动向,那里距离那些军队应该驻守的妖境战线足有几百里。她们的报告只谈论这些边境国人,仿佛必须对这些军队采取行动,而且现在就要去做。对此,绿宗并没有提出任何具体建议,甚至连一点暗示都没有,但在绿宗报告潦草匆忙的字迹中,艾雯能清晰地看到一种强烈的挫败感。

艾雯能够从伊兰那里了解到相关的实际情况,但她打算暂时继续让绿宗去咬牙切齿,疑神疑鬼。史汪提供的讯息已经让她明白,为什么绿宗并没有急着去解决这件事。根据她在新布雷姆的密探报告,边境国军队中有五十到一百名姐妹,甚至可能多至两百名。两仪师的数量显然被过分夸大了。但绿宗肯定知道那些姐妹的行踪,而她们递交给艾雯的报告完全没有提到这一点,也没有任何其他宗派在报告中提到过她们。说到底,那支军队中有两百名姐妹还是有两名姐妹并没有多大差别,没有人能确定那些姐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那里。而对这件事进行调查显然会被看作干涉其他姐妹的行为。现在两仪师已经分裂,甚至爆发了战争。她们却依然在遵循着不能干涉其他姐妹的传统,这一点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很奇怪。但实际情况的确如此,而艾雯也对此感到万分庆幸。

“至少她们没有建议派人去凯姆林。”艾雯眨眨眼。阅读细小潦草的字迹让眼睛后面的疼痛感更加锐利了。

史汪冷哼一声:“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建议?就她们所知,伊兰已经接受了茉瑞莉和范迪恩的指导,她们相信那两个人会让伊兰成为她们的两仪师女王,绿宗女王。而且,只要殉道使不去碰凯姆林,没人会想要主动去惹他们。现在那里的情况极为微妙,我们要解决那里的问题,就像用两只手分开蜂胶和水。即使是绿宗也明白这一点。不过这并不能阻止一些绿宗和其他宗派的姐妹进入凯姆林,悄悄去会见她们的眼线,或者是去做套衣服,买个马鞍,还有天知道其他的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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