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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瓦娜手中是一把一手半长的单边开刃匕首,一件农夫们经常会带在身边的普通工具,但菲儿非常熟悉它的木柄上的每一颗铆钉,以及它刃口上的每一点缺损,那是她无比小心地偷出来,并严密收藏的匕首。她什么都没说,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奉义徒禁止携带任何武器,即使是小刀也不行,除非是在切削肉和蔬菜的时候。但是当瑟瓦娜再次开口的时候,她还是哆嗦了一下。

“幸好盖琳娜在你使用它之前就把它交给了我,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如果你刺伤了某个人,我一定会非常生气的。”

盖琳娜?当然,那个两仪师不会允许她们在为她把事情做好之前就逃走。

“她被吓坏了,赛莱维。”瑟瓦娜发出愉快的笑声,“盖琳娜知道奉义徒该遵循些什么,菲儿·巴歇尔。我该怎样处置她,赛莱维?这是你能够给我的建议。已经有几个湿地人因为藏匿武器而被杀掉了,不过我不想失去她。”

赛莱维用一根手指挑起菲儿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菲儿不眨眼地和她对视着,但她觉得自己的膝盖在发抖。她没有对自己解释,这只是因为她觉得很冷。菲儿知道自己并不懦弱,但当赛莱维看着她的时候,菲儿觉得自己就像是鹰爪下的一只兔子,虽然还活着,却不知道锋利的鹰喙什么时候会啄下来。是赛莱维首先命令她监视瑟瓦娜的,无论其他智者对待这件事有多么慎重,菲儿坚信,如果她没有完成赛莱维指派的任务,这名智者会毫不犹豫地割开她的喉咙。假装不害怕这个女人毫无意义,但她必须控制这种恐惧,如果她能做到的话。

“我想,她是想要逃跑,瑟瓦娜,但我相信她能够学会遵守规矩。”

这张粗木桌放在距离瑟瓦娜的帐篷最近的一片空旷地上,大约离瑟瓦娜的帐篷有一百步远。一开始,菲儿以为全身赤裸的羞辱是最糟糕的,当然,还有咬啮她的肌肤的寒冷。太阳已经落到了接近地平线的位置,空气变得愈来愈冷,而且在日出前还要更冷,她要在这里一直待到日出。沙度很快就学到了什么事情对湿地人来说是羞耻的,他们便用这种羞耻感作为惩罚的手段。当有人看她的时候,菲儿觉得已经羞惭欲死了,不过那些来往的沙度人甚至不会放慢一点脚步。对于艾伊尔人来说,裸体不是什么值得害羞的事。埃拉纹出现在她面前,她只是悄声说了一句:“不要放弃勇气。”然后就走开了。菲儿明白,不管埃拉纹对她有多么忠诚,也绝不敢做任何事来帮她。

没过多久,菲儿已经不再为羞耻感而担忧了,她的手腕被捆在背后,脚踝也被拉到背后,和臂肘捆在一起,现在她明白了莱茜尔和爱瑞拉为什么会那样费力地喘息,这种姿势让呼吸变得非常困难。寒冷在她的体内咬得愈来愈深,直到她全身都开始失去控制地颤抖,但所有这些很快也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绞痛感开始灼烧她的双腿、肩膀和肋侧,绷紧的肌肉仿佛都着了火,变得愈来愈紧,愈来愈紧,她只能用全部精神强迫自己不要尖叫出来。这成了她能思考的唯一一件事。她……不……会……尖叫,但,哦,光明啊,这实在太疼了!

“瑟瓦娜的命令是把你留在这里,直到黎明,但她没有说过不能有人陪伴你,菲儿·巴歇尔。”

菲儿眨了好几次眼,才能看清眼前的情景。汗水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的骨髓都要冻硬了,怎么又会出汗?鲁蓝站在她面前,奇怪的是,他还拿着两只装满了热碳的青铜火盆。为了避免被火盆烫伤,被他握在手中的火盆腿还都裹着厚布。看见菲儿盯着他手中的火盆,他耸耸肩,“夜晚的寒冷曾经对我毫无影响,但跨过龙墙之后,我变得软弱了。”

看到他把火盆放到了粗木桌下面,菲儿几乎要惊呼起来,暖流从木板间的缝隙中喷涌而出。菲儿的肌肉仍然疼痛难忍,温热的空气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祝福,而这个男人伸出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胸口,另外一只手穿过她弯曲的膝盖。这让菲儿真的惊呼了一声。突然间,她发觉臂肘的压力消失了,鲁蓝在……按压……她,他的一只手在揉捏她的大腿。当他的手指捏紧菲儿打结的肌肉时,菲儿几乎要尖叫起来,但她马上就感觉到那些肌肉的硬结开始松开了。它们依旧很痛,是被鲁蓝的手揉捏得很痛,但那条大腿的痛苦已经缓解了许多。菲儿知道,如果鲁蓝继续下去,她感觉到的疼痛也会逐渐减弱。

“如果我想办法让你笑起来之前先做些别的事,你不会介意吧,对吗?”他问菲儿。

突然间,菲儿意识到自己在笑,而且是真正的笑,当然,她的笑声还是显得有些歇斯底里。她被绑得像是一只要放进烤箱里的鹅,却第二次因为一个男人的拯救而免于被冻死,也许她会放弃杀掉这个男人的打算。从今以后,瑟瓦娜会像鹰一样盯着她,赛莱维也许正在打算杀掉她,以此杀一儆百。但她知道,她会逃走的。一扇门还没有关闭,另一扇门已经打开了,她会逃走的。菲儿笑着,直到她开始哭泣。

第10章 闪耀的灯塔

这个大眼睛的女仆显然更习惯于揉生面团,而不是处理成排的小钮扣,不过,她终于还是将伊兰身上这件深绿色骑马裙的扣子都一一扣好了。然后,她行了一个屈膝礼,喘着粗气向后退去。伊兰不知道她的喘息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面对王女感到的压力,也许戴在伊兰左手的巨蛇戒也增添了这个女孩心中的压力。麦瑟林家族的庄园和商船来往不息的艾瑞尼河之间,直线距离只有二十多里,但因为齐舍恩山脉的阻隔,两者之间的实际路程要长得多,所以这里的居民最常接待的访客还是跨越国境,从莫兰迪而来的牲口队。一位身兼王女和两仪师双重身份的来访者,绝对是他们从不曾遇过的。对于这里的一些仆人来说,这种荣耀几乎已经是无法承受的了。昨天晚上,爱尔丝极度尽心尽力地将伊兰的蓝色丝绸长裙叠好,放进更衣室的两个皮制大旅行箱中的一个里面,尽心尽力得让伊兰差点想自己完成这个任务。结果那一晚,伊兰起初睡得很不好,时梦时醒,后来睡过去之后,又起晚了。现在,伊兰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凯姆林去了。

自从知道凯姆林城正遭受威胁之后,这已经是伊兰第五次在外面过夜了。每次,她都会在白天访问三到四个贵族庄园,有一次她甚至去了五个庄园。这些庄园的主人都是因为血缘或誓言而与传坎家族连为一体的贵族,而每次访问都要用掉不少时间。时间如同一副重担,压在她的骨架上,但她依然必须在这些人面前显示出与她身份相符的庄重仪表。她在赶路时需要穿着骑马服,以免自己在到达目的地之后被看作一个凌乱不堪的逃亡者。而她与那些人会面之前还要再换上礼服长裙,无论她在他们的庄园中要度过一整夜,还是只有一两个小时,她的半数时间都被浪费在从骑马服更换为长裙,再从长裙换回骑马服上面了。但骑马服会让那些人感觉到她的急迫和对他们的需要,甚至可能会让他们怀疑她已经绝望了,所以她必须经过一番认真的梳洗,再穿戴从旅行箱中拿出来的王女宝冠和镶缀蕾丝的刺绣长裙,它们能够衬托出她的信心与力量。她本来还打算带上自己的侍女,以加强自己从容不迫的形象,但爱森德实在没办法在这种严冬中和她一起赶路,而且她怀疑那位老侍女慢吞吞的动作会让她急得把牙齿咬碎。不过,爱森德总不会比这个一直大瞪着眼睛的爱尔丝更慢。

爱尔丝总算是又行了一个屈膝礼,将她的大红色裘皮衬里斗篷捧了上来。伊兰匆匆地把斗篷甩到背后。火焰在壁炉中跳动着,但房间里并没有什么暖意,最近,伊兰觉得自己已经不太能把寒冷阻绝在意识以外了。然后女孩战战兢兢地问伊兰,殿下是否允许她去找男仆来搬运这些箱子。女孩第一次称呼伊兰为“殿下”的时候,伊兰就曾经温和地向她解释,自己还不是女王,但这个女孩一直都不敢称呼伊兰为“女士”或按照旧式习惯称她为“公主”,仿佛这种想法都会让她感到害怕。不过不管女孩对她的称呼是否适当,伊兰听到有人承认自己对王位的继承权,总是感到高兴。只是今天早晨,伊兰实在太累了,而且一心只想着上路回家,她压住打哈欠的欲望,简单地吩咐爱尔丝快点去叫男仆过来,就转身向镶嵌格状花纹的屋门走去。爱尔丝急忙跑过去,先行了一个屈膝礼,才为她打开屋门,然后又行了一个屈膝礼。这让伊兰不得不又耽误了一点时间。她一边拉紧红色的骑马手套,一边走出房间,丝绸骑马裙裤的两条裤腿因为剧烈的摩擦而发出了愤怒的“沙沙”声。如果爱尔丝再多耽误她一秒,伊兰觉得自己一定会尖叫起来。

尖叫的并不是伊兰,还没等伊兰走出三步,一阵恐怖的哀嚎声从爱尔丝的喉咙里倾泻而出。红色的斗篷甩起,伊兰猛然转回身,她已经拥抱了真源,感觉到丰美甘醇的阴极力流过全身。爱尔丝正站在走廊中间覆盖了浅褐色地板的条纹地毯上,她盯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双手紧紧地把嘴捂住。伊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能看到两个十字岔路以外更远的地方,但那里连个影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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