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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同样怀疑。”安诺拉一定也明白这一点。两仪师可能是刚愎自用的,甚至偶尔会做出蠢事,但她们绝不是愚蠢的。“她说的是她‘会’销毁它?还是如果你把这张纸给她,她就可以销毁它?”

贝丽兰若有所思地皱起眉,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是她‘会’销毁它。”枣红马不耐烦地蹦了几下,不过贝丽兰毫不在意地便控制住了它。又停了一下,她说:“我想不出她要这个做什么,马希玛不可能因为……这种事而屈服。”她说的是勒索,佩林同意她的看法,他尤其不可能接受两仪师的勒索。

佩林扯掉另一只鸡腿,同时借机叠起那张纸,把它收进袖子里。他的骑马手套会挡住它,让它不致掉落。这仍然是一份有用的证据,尽管佩林还不知道它能有什么用处。这个疯子怎么可能既疯狂地崇拜转生真龙,又在暗中背叛他?这份文件会不会是他的战利品?那谁会是文件的主人?某个被马希玛俘虏的奸细?但如果这文件对马希玛没意义,他为什么又会将它锁起来?马希玛面会过霄辰人,他打算如何使用这份文件?而这份文件到底又有多大力量?佩林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有太多问题,却没有一个答案。回答这些问题需要一个聪明的头脑,也许巴尔沃能对此有些概念。刚刚吃进去的肉让他的胃翻腾着,想要把他手中的另一只鸡腿和整只鸡都吞进去,但他还是用力盖上了篮子,并阻止自己大口去啃鸡腿。至少有一件事,是他能自己查证的。“安诺拉还说了什么关于马希玛的事情?”

“她只是说他很危险,我应该避开他,就好像我还不知道这些似的。她不喜欢他,也不喜欢谈论他。”又犹豫了一下,贝丽兰加了一句:“为什么问这个?”梅茵之主熟悉各种阴谋诡计,习惯听到话里面的话。

佩林咬下一口鸡肉,借助咀嚼和吞咽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他不熟悉任何阴谋,但他也对此有了不少经验,知道说太多会导致危险,但说太少一样会有危险,不管巴尔沃会怎样想。“安诺拉曾经秘密与马希玛会面,玛苏芮也是。”

贝丽兰僵硬的微笑仍然停在脸上,气息中却已经出现了警觉的意味,她在马鞍上转过身子,仿佛是要看一眼那两名两仪师,但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就停住了。她用舌尖舔舔嘴唇:“两仪师总有她们自己的理由。”然后,她就闭上了嘴。她警觉的是自己的咨政与马希玛会面,还是警觉佩林知道了这件事?或者……佩林痛恨所有这些复杂的怀疑,他和贝丽兰最大的分歧就是哪件事情才是真正重要的。光明啊,他已经把第二只鸡腿啃得精光了!希望贝丽兰没有注意到。佩林匆忙地将骨头扔开,他的肚子叫得更厉害了。

贝丽兰的人一直和他们保持着距离,只有亚蓝向他们靠近了一点,俯过身子,透过树影望向他们。艾伊尔智者们站在一旁,自顾自地交谈着,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没过脚踝的积雪和吹起她们披巾的冷风。她们不时会朝佩林和贝丽兰这边望上一眼。智者们如果打算把鼻子探进某件事情里来,绝对不会在乎任何人的隐私权,在这方面,她们和两仪师没有区别。玛苏芮和安诺拉也在观察他们,只不过她们在表面上一直刻意保持着彼此之间的距离。佩林愿意打赌,如果没有智者在身边,这两名两仪师会立刻使用至上力进行窃听。当然,智者们也许同样懂得如何用至上力窃听,而且她们也允许玛苏芮去见马希玛。如果两仪师发现智者们正在用至上力窃听,她们会不会为此而咬碎牙齿?安诺拉似乎像玛苏芮一样小心翼翼地对待智者。光明啊,佩林根本没时间去对付这群像石南丛一样棘手的女人,但他必须适应她们。

“我们已经让别人有了足够的话题。”佩林说。他的确不想再给别人更多可以摇唇鼓舌的东西了。他将篮子提手挂在鞍头上,踢了一脚快步的肋骨。只是吃掉一只鸡不能算不忠。

贝丽兰没有立刻跟上来,但还没等佩林跑到亚蓝面前,她已经追到他身边,并放慢了枣红马的速度。“我会查清楚安诺拉的目的。”她目视前方,坚定地说道。她的目光十分严厉。佩林觉得自己应该同情一下安诺拉,但他自己也很想不择手段地把答案从那名两仪师的喉咙里挖出来。当然,两仪师很少需要同情,她们更不会在不愿意的时候给出答案。眨眼间,贝丽兰的脸上又恢复了快乐的微笑,但决绝的气息仍然不断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几乎彻底压倒了她的畏惧。“年轻的亚蓝已经把创心者带着野猎犬在这片林子里打猎的事情告诉我们了,佩林大人,你认为真的会是这样吗?我还记得保姆给我讲的那些故事呢。”她的声音轻松、诙谐,富有魅力。亚蓝的脸颊变成了红色,他旁边的一些人都笑了起来。

当佩林给他们指出石块上的爪印时,笑声戛然而止。

第7章 铁拼锁

笑声消失时,亚蓝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身上那股害怕的气息也消失了。大家当然会认为他早就亲眼见过这些爪印,并且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但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笑容,以及那些石爪印以外的任何事,甚至连佩林告诉他们暗之猎犬已经离去多时,他们似乎也没有认真去听。当然,佩林不能向他们说明自己是怎样知道这些的,不过他们也并不在意这件事。一道朝阳的光芒直接射在这块灰色的岩石上,让爪印清晰地显露在众人面前。快步已经习惯了那种正逐渐减弱的硫黄燃烧气味,只是打了个响鼻,抖了抖耳朵,其他马匹都拼命地想要躲开那块表面倾斜的石头。除了佩林之外的人都闻不到那股气味,他们看着胯下惶恐不安的坐骑,纷纷皱紧眉头,同时又不停地瞥着那块石头上奇怪的印痕,仿佛那是马戏团中一件奇异的展示品。

贝丽兰的胖侍女在看到爪印时立刻尖叫起来,并随着她那匹胡乱蹦跳的圆肚子母马来回摇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从马背上跌下去。贝丽兰只是简单地吩咐安诺拉照看好那名侍女,就专心地盯住那些爪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她自己也是一名两仪师,但她的双手紧握着缰绳,直到红色的皮手套在指节处紧绷得仿佛要撕裂一样。翼卫队的将军贝坦·加仑恩戴着镶有翅膀、顶上插着三根猩红细羽的红色头盔,他亲自担任今天早晨贝丽兰卫队的队长。现在,他催逼自己的黑色高骟马靠近岩石,然后跳到齐膝深的雪中,摘下头盔,紧皱眉头,用他的独眼仔细观察那块石头。他的空眼窝上则盖着一块血红色的皮罩,固定皮罩的皮带勒在他齐肩的灰发上,严肃的表情说明他见到了麻烦。他总是会首先预见到最糟糕的可能性。佩林认为这对于一名战士而言,应该强过只能看见问题最好的一面。

玛苏芮也下了马,但她只是用戴着手套的手拉住斑纹马的缰绳,站在原地,带着不确定的目光望向那三名皮肤被阳光晒成褐色的艾伊尔女人。几名梅茵士兵看到这幅情景,不安地嘟囔了几句,但他们现在应该能习惯这种事情了。安诺拉将自己的面孔深藏在灰色的兜帽里,仿佛不想去看那块石头一样。她的手狠狠地摇了一下贝丽兰的侍女,胖侍女只是睁大眼睛,困惑地看着她。玛苏芮仍然站在坐骑旁边,脸上满是耐心等待的表情,只是她的手在不停地抚弄黄褐色的丝绸骑马裙,而且她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正在做什么。智者们静静地交换着目光,像两仪师一样面无表情。有一双绿眼睛、身材瘦削的凯丽勒站在奈瓦琳身旁;奈瓦琳的另一边是眼睛略显蓝色、黑头发的玛琳妮——黑头发在艾伊尔人中是非常罕见的,她甚至没有用披巾完全把头盖住。她们三个都很高,甚至不亚于一些男人。只看五官和皮肤,她们顶多只比佩林大几岁,但那种镇定自若的表情只应该出现在经历过岁月沧桑的人脸上。虽然她们都戴着黄金象牙的长项链和厚重手镯,但她们灰暗的厚裙子和几乎完全遮住白色外衫的披巾,都只有乡下农妇才肯穿。当然,她们和两仪师之间是谁在掌控局面,这是不言自明的事情。实际上,有时候佩林都不知道自己和她们之间到底是谁在率领这支队伍。

终于,奈瓦琳点了点头,并露出一副赞许和温暖的微笑。佩林从没看见她微笑过,奈瓦琳并不是整天摆出一副怒气冲冲的表情,但她的确总像是在寻找别人的错误。

玛苏芮立刻把缰绳交给一名士兵。佩林没有看到她的护法,这应该和智者有关,罗瓦尔通常总是像粘在玛苏芮身上的蒺藜果一样不离她左右。玛苏芮提起骑马裙的裙摆,走进岩石旁边深深的积雪里,在爪印上方伸开手掌。佩林没看到任何事情发生,不过他相信,这名两仪师一定是在导引。智者们都在专注地看着玛苏芮,因为她们能看清她的编织。安诺拉则显得缺乏兴致。这名灰宗两仪师的细辫子微微摇摆着,表明她隐在深兜帽中的头正在摇动。她催动马匹离开了那名侍女,也避开智者们的视线,这也让她离贝丽兰更远了,而这本是她应该向梅茵之主提供谏言的时候,只能认为她的确是在竭力躲避艾伊尔智者。

“故事里的怪物真的存在。”加仑恩喃喃地说着,牵着坐骑,从岩石旁退开,同时冷眼瞥着玛苏芮。他尊敬两仪师,但男人们都不喜欢靠近正在导引的两仪师。“不过,自从离开梅茵之后,我已经见过太多东西,不该为此感到惊讶了。”玛苏芮只是专心地盯着那些爪印,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梅茵将军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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